西夷,疲中国、事夷狄,不出数年,天下定然大乱,故此小弟也有意结纳英豪,寻访真主。只是目中所见,如单二哥、王伯当,都是将帅之才。若说运筹帷幄,决胜千里,恐还未能。其余不少井底之蛙,未免不识真主,妄思割据,虽然乘乱也能有为,首领还愁不保。但恨真主目中还未见闻。” 叔宝道:“ 兄曾见李玄邃么?” 懋功道:“ 也见来,他们地既高,识器亦伟,又能礼贤下士,自是当今豪杰。总依小弟识见起来,草创之君,不难虚心下贤,要明于用贤;不贵自己有谋,贵于用人之谋。今玄邃自己有才,还恐他自矜其才;好是下贤,还恐他误任不贤。若说真主,虑其未称。兄有所见么?”叔宝道:“如兄所云将帅之才,弟所友有东阿程知节。帷筹决胜之人,弟所见有三原李药师。药师曾云:‘王气在太原。’还当在太原图之。若我与兄何如?” 懋功笑道:“亦一时之杰。但战胜攻取,我不如兄,决机应变,兄不如我。然俱堪为兴朝佐命,永保功名,大要在择真主而归之,无为祸首可也。”
  残灯杯酒意相亲,度德应为命世臣。
  莫教弄到乌江口,方信英雄自有真。
  叔宝道:“天下人才甚多,据兄所见,止于此乎?” 懋功道:“天下人才虽多,你我耳目有限,再当求之耳。若说将帅之才,就兄附近,孩稚之中,却有一人,兄曾识之否?” 叔宝道:“这到不识。” 懋功道:“ 小弟来访兄时,在前村经过,见两牛相斗,横截道中。小弟只得勒马道傍待他。却见一个小厮,年纪不过十余岁,赶上前来,道:‘畜生莫斗,家去罢。’这牛两角相触,不肯休息。他大喝一声,道:‘ 开’。一手揿住一只牛角,两下的牛为他分开尺余之地。将及半个时辰,这牛不能相斗,各自退去。这小厮跳上牛背,吹着横笛便走。小弟正要问他姓名,恰有一个小厮道:‘罗家哥哥怎把我家牛角揿坏了。’ 小弟以此知他姓罗。若在此处牧放,居止要应不远。他有这样膂力,若有人提携他,叫他习学武艺,怕不似孟贲一流。兄可去物色他则个。”
  何地无奇才,苦是不能识。
  赳赳称干城,却从兔罝得。
  两人意气相投,抵掌而谈者三日。懋功决意要去,叔宝只得厚赠资费,杯酒话别。两个相期:不拘何人择有真主,彼此相荐,共立功名。
  叔宝执手依依,相送一程而别。独自回来,行不多路,只听得林子里发一声喊,跑出一阵小厮来。也有十七八岁的,也有十五六岁的,十二三岁的,十一二岁的,约有三四十个。后面又赶出一个小厮,年纪只有十来岁,下身穿一条破布裤,赤着上身,捏着两个拳头,圆睁一双怪眼,来打这干小厮。这干小厮见他来,一齐把石块打去。可是奇怪:只见他浑身虬筋挺露,石块打着都倒激了转来。叔宝暗暗点头道:“这便是徐懋功所说的了。” 两边正赶打时,一个小厮被赶得慌,一交绊倒在叔宝面前。叔宝轻轻扶起道:“ 小哥,这是谁家小厮,这等样张致?” 这小哥哭着道:“ 这是张太公家看牛的,他每日家来看牛,定要装甚官儿,要咱去跟他,他自去草上睡觉。又要咱们替他放牛。若不依他,就要打;去跟他不当他的意儿,又要打。咱们打又打他不过,又不下气伏事他。咱们纠下许多大小牧童,与他打,却也是平日打怕了,便是大他六七岁,也近不得他,像他这等奢遮罢了。”
  任是豺狼满道,难当猛虎咆哮。
  叔宝道:“懋功说是罗家,这又是张家小厮,便不是,也不是个庸人了。” 那步上前,把这小厮手来拉住道:“ 小哥且莫发恼。”这小厮睁着眼道:“干你鸟事来!你是那家老子,哥子想要来替咱厮打么?” 叔宝道:“不是与你厮打,要与你讲句话儿。” 小厮道:“要讲话,待咱打了这干小黄黄儿来。”待撒手去,却撒不脱。正扯拽时,只见众小儿拍手道:“来了,来了。” 却走出个老子来,向前把这小厮总角揪住。
  叔宝看时,却是前村张社长。口里喃喃的骂道:“叫你看牛不看牛,只与人厮打,好端端坐家里,又惹几个小厮到家中嚷 乱。你 打 死 了 人,叫 我 怎 生 支 解?” 叔 宝 忙 劝 道:“太公息怒,他是令孙么?”太公道:“咱家有这孙子来!是我一个老邻舍罗大德,他死了妻子,剩下这小厮,自己又被佥去开河,央及我管顾他,在咱家吃这碗饭,就与咱家看牛。不料他老子死在河工上,却留这劣种害人。” 叔宝道:“这等,不若太公将来把与小子,他少宅上雇工钱,小子一一代还。” 太公道:“ 他也不少咱工钱,你要领任凭领去。只是讲过,以后做出事来,不要干连着我。” 叔宝道:“ 这断不干连你。” 却是这小厮到心下不肯,向着太公道:“ 咱老子原把我交与你老人家,怎又叫咱随着别人来。” 这太公便发恼道:“咱招不得你,咱没这大肚子袋气。” 一径的去了,谁知:
  跅踶自是能千里,说与庸人那得知。
  叔宝道:“ 小哥莫要不快,我叫秦叔宝,家中别无兄弟,止有老母妻房,意欲与你八拜为交,结做异姓弟兄。你便同我家去罢。” 这小厮方才欢喜道:“你就是秦叔宝哥哥么?我叫罗士信,我平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