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”罗公道:“方才那文书上,却又原有个山东齐州公干,到于潞州说话。” 罗公年高,容易忘事,却在疑似之间。那文书还在小公座上,罗公用手揭开,又看道:“夫人!这个人正是山东人,齐州奉差,到河东潞州。” 夫人道:“既是山东人氏,或者是太平郎有之。他面貌我虽不能记忆,家世彼此皆知。老身如今要见这姓秦的一面,问他家下行藏,看他是否,可能得够么?”罗公道:“ 这个也不难,夫人乃内室,与配军觌面,恐失了我官体。必须还要垂帘,才好唤他进来。
  罗公叫家将垂帘。传令出去,小开门,唤潞州解人,带军犯秦琼进见。他这班朋友在下处,饮酒压惊,止有叔宝要防备审时答应,不敢纵饮酒。其余喧哗说笑,只等放炮开门,才上刑具来听审。哪里想到那小开门,那辕门以内蓝旗官,地覆天翻喊叫:“老爷坐后堂审事,叫潞州解子,带军犯秦琼见!”哪里找寻?直叫到下处门首,方才知道。慌慌张张,把刑具套上。尉迟南、尉迟北是本衙门官。童环、金甲带着叔宝同进帅府。张公瑾三人进辕门,不得进帅府大门,只在外面伺候消息。这五人进了大门仪门,上月台到了堂上。将近后堂,屏门后转出两员家将来,叫:“潞州解子不要进来了。” 接了铁绳,将叔宝带进后堂,叫到阶下跪了。叔宝偷眼往上看,不像早堂有那些刀斧威仪。老者素衣打扮,后面立青衣大帽六人,尽皆垂手。第二层坡台下,立家将八员,都是勇巾,扎袖战袄,各跨短刀。是这两班人物,叔宝此时心也宽了些了。
  罗公叫秦琼上来些。叔宝装病怕打,俯伏爬不上来。因此项上铁绳,被自己曲膝压住,一爬时就跌倒了。罗公叫家将,且把那秦琼刑具疏了。两员家将下来,把秦琼的刑具疏了。叔宝心上又宽了些,只是不知审什么事。罗公叫再上来些。叔宝却不好爬,肘膝往上捱那几步,满腹柔肠,简点答应上官。罗公问道:“ 山东齐州,似你姓秦的,有几户人家?”秦琼道:“齐州历城县,养马当差姓秦的甚多,军丁止有秦琼一户。”这也亏秦琼公门应役,答应上官,口舌利便,不然也说不出这行详细来。罗公道:“这等,你是武弁了。”秦琼道:“是军丁。” 罗公道:“ 且住,你又来欺诳上官了。你在齐州当差,奉那刘刺史差遣,公干河东潞州。既是军丁,怎么又在那齐州,当那民家的差使?” 秦琼叩首道:“老爷因山东盗贼生发,本州有告示,招蓦有能捕盗者重赏。秦琼元是军丁,因捕盗有功,刘刺史赏小的马兵捕盗都头,奉本官差遣,公干河东潞州,误伤人命,发在老爷案下。”罗公道:“你元是军丁,补县当差。我再问你:当年事北齐主尽忠的武卫将军秦彝,闻他家属流落山东,你可晓得么?”叔宝闻父名,泪滴阶下道:“ 武卫将军,就是秦琼的父亲。望老爷推先人薄分,笔下超生。” 罗公就站将起来,道:“你就是武卫将军之子!” 那时却是一齐说话,老夫人在朱帘里,也等不得,就叫:“那姓秦的,你的母亲姓什么?”秦琼道:“小的母亲是宁氏。” 夫人道:“ 呀!太平郎是哪个?”秦琼道:“就是小人的乳名。”老夫人见他的亲侄儿,伶仃如此,也等不得手下卷帘,自己伸手揭开,走出后堂抱头而哭。” 罗公也顿足长叹。公子在傍边见母亲悲泪,也啾啾唧唧啼哭起来。正是:
  廿年相忆徒成梦,今日相逢何限悲。
  手下家将着忙,把刑具拿了。到大堂外面,叫潞州解子:“这刑具你拿了去,秦大叔是老爷的内侄,老夫人是嫡亲的姑母,后堂认了亲了。领批回不打紧,明日佥押了送出来与你。”尉迟南兄弟二人,鼓掌大笑出府。
  不须为挽西江水,涸辙枯鱼已得生。
  公瑾等众朋友,都在外面提心吊胆的等候,见尉迟兄弟笑出来,问道:“怎么两位喜容满面?” 尉迟南道:“ 列位放心,秦大哥原是有根本的人,罗老爷就是嫡亲姑爹,姑母却在后面放声大哭,已自认做一家了。我们且到 下 处 去 饮 酒 贺喜。”
  却说罗公携叔宝进宅门,回内衙,分付公子道:“你可即陪了表兄,到书房沐浴更衣,取我现成衬服衣妆,与秦大哥换了。”叔宝梳篦整齐,洗去面上无名异,一时鲜健起来。公子就耍他道:“ 表兄,你这一时,就干净了许多。”叔宝道:“不瞒表弟,方才实是装病来的。” 叔宝随即拜见姑爹姑母,与公子两兄弟,也拜了四拜。罗公的官尊,帅府深远,叔宝却不得出府去外边面别诸友。问表弟取柬贴二副,写两封书:一封书,求罗公佥押了批回,发将出来,付与童佩之潞州谢雄信,就报这个喜音;一封书,付本府旗牌官尉迟兄弟,转达谢张公瑾三友。
  此时后堂摆酒,已是完备,请叔宝饮酒。罗公老夫妇就上坐了,叔宝与表弟列坐于左右。管家婆斟酒。酒行二巡,罗公开言:“贤侄,我看你这般一貌堂堂,必有兼人之勇,令先君弃世太早,令堂又寡居异乡,可曾习学得些武艺?”叔宝停杯道:“小侄会用双简。”罗公道:“正是令先君遗下这两根金装简,可曾带到我幽州来么?” 叔宝道:“ 小侄在潞州为人命事,蔡刺史将这两银简作为凶器,还有鞍马行囊,尽皆贮库。”罗公道:“这也不打紧,那蔡刺史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