腔做势。你种种疏忽,才吃了这大亏。带累我也输这一个大大的东道。
‘自作孽,不可活’,还有什么话说?”王天豹受了埋怨,兀自不曾知道他葫芦中卖的是甚么药。忙道:“老先生且慢责备,快把其中的情节一一告诉学生知晓。”枝山道:“这件事虽然糟了,但是外面还没有人知晓。知晓的只有我老祝一人,说便向你说了。但是你该听我的指挥,管教你还有补救的方法。要是你自作主张,不听我的指挥,那么老祝凭这三寸不烂之舌,遍赴城厢内外、茶坊酒肆,把王兵部府里的新鲜话巴戏四处宣传,你不要埋怨我恶作剧。”王天豹道:“全凭老先生指挥便是了。快把情节告我知晓。”
  枝山不慌不忙,便把和周文宾赌东道说起,直说到人丛挤散为止,王天豹怒吼一声道:“气死我也!”直跳起来,转身便走。却被枝山拖住道:“你往那里去?”王天豹道:“我到妹子闺楼上去和小周拚个死活!”枝山道:“好好,你去,我也去。王兵部府中出了新闻,我先去讲给大众知晓。”这一句要挟之词,竟使王天豹欲去不得,便问枝山作何办法。
  枝山道:“你要问我办法,须得听我指挥,不许你发虎跳。你说跑上闺楼去和周老二拚命,这是一着臭棋。你便扯住了周老二,也奈何他不得。难道可以一口把他吞掉了不成?况且他进你的门,是你诱他上门的。他上令妹的楼,是你送他上楼的。处处都是你的理短,他的理长。万一闹将出来,便是‘青竹掏坑缸,越掏越臭,’所以你和周老二万万不能结仇。”王天豹道:“话虽如此,难道小周占了我王天豹妹子的便宜,我便罢了不成?”枝山道:“足下又是执一不化了,周老二只不过和我赌东道,做梦也想不到会上闺楼,会和令妹同房住宿。他占令妹的便宜,是你请他去占的。再者,请足下退一步想,要是大姑娘果真是女身,果真是我老祝的表妹,你同他摸摸索索时,他的怀中没有这一纸馒头护照,那么这一对恰才出笼的馒头便不免受你老虎脚爪的摧残。不但馒头受创,恐怕他的黄花闺女身早已被你十分蹂躏了。人家在令妹闺楼中寄宿一宵,是否占了令妹的便宜,还没有分明。你便道一句‘难道我王天豹罢了不成’?你把人家的表妹骗入书房,强行非礼;难道我祝枝山罢了不成?俗语道得好,‘我不淫人妇,人不淫我妻’。现在呢,你不欺侮我的妹妹,他也不会欺侮你的妹妹。你为什么只有自己,没有他人?”王天豹道:“横说竖说,总是你老先生的理长,我王天豹的理短。我自己也想不出什么主意了,老先生,你说该怎样办,我便怎样办。听你指挥,决无异言。”枝山道:“那么我要发令了,你先上闺楼去察探情形,究竟周老二上了闺楼和令妹是同房睡,还是分房睡?假使是分房睡的,你悄悄的把周老二遣发出门便是了。”王天豹道:“假使是同房睡的便怎样?”
  枝山道:“那便要细细的探听了,单是同房而不曾同床,那便还好;同房而又同床,那便不好了。单是同床而不曾同被,那便还好;同床而又同被,那便不好了。单是同被而不曾同枕,那便还好;同被而又同枕,那便不好了。”
  王天豹道:“若要这般查察,除非我也和妹子住在一间房中才行。他们俩谁肯告诉我呢?”枝山道:“我有秘传的心诀授你。周老二和令妹可曾成为双飞之鸟、比目之鱼?你不须盘问,只须察言观色,便可十知八九。你见了令妹,第一看他的眉峰,凡是处女的眉毛,宛以风吹草偃,根根贴伏而黏合;要是不贴伏了,不黏合了,那便是挂着‘我非处女’的第一扇招牌了。第二看他的精神,凡是深闺守礼的女子,有一种精神团聚的模样;要是精神松懈,一举一动都显出疏懒的模样,那便是挂着‘我非处女’的第二扇招街了。你看了令妹,再看他和周老二有没有出过花样,只须看他们的眼波,凡是有过花样的男女,彼此相视,眼波和眼波另有一种神气。你上楼以后,只须在这上面去研究便是了。”王天豹道:“眼波上面看得出什么?”枝山笑道:“你枉算花花太岁,这些上面还是个门外汉。凡是不曾有过花样的男女,无论怎祥殷勤,怎样亲热,逢到眼锋相触,彼此泯然无迹,决不会有什么异样的变化;要是一有了花样,无论当着人前怎样的假作生疏,假别嫌疑要想瞒过众人,休想瞒得过。遇到他们的眼锋相触,眼波上面便起着变化,水汪汪,滑溜溜,甜津津,宛比抹着饴糖似的。越是恩爱夫妻,眼波上的饴糖越多,除非是三四十年的老夫、老妻,天天拌嘴,夜夜斗口,分房异榻,兴致颓唐,那么眼波上面的饴糖或者减少一些,但是总不能泯然无迹和没有花样的男女一般。至于新夫新妇,隔宵恰才如是云云。那么到了来朝,眼波上的饴糖几乎可以黏住了睫毛,胶住了苍蝇的脚。俗语道得好,‘眼睛里说得出话来’。眼睛这样东西,简直奇妙!分明不会说话,却和会说话的一般。男女之间的秘密,是他们在被窝中干的,没有第三个人会得知晓,他们又不肯老老实实告诉人家,便是躲在他们戏台背后听戏,也不过听得些大略罢了。惟有到了来日,看他们的眼锋接触,好像供出昨夜如是云云的招状。这般水汪汪、滑溜溜、甜津津的眼波,便和昨宵他们做戏时的眼波一般模样。我便到外面花厅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