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,你只依我嘱咐,到闺楼上去察看情形,察看以后,再来问计于我。自有办法。”王天豹在这当儿不像什么老虎了,竟像一只丧家之狗,他和枝山同出了这间秘室。枝山仍到花厅上坐,吃那果盘里的清闲果子。
  王天豹急匆匆的直入内院,将近堂楼下面,恰逢锦瑟丫环奉着小姐之命,吩咐厨房做那精细的菜肴。见了主人,忙唤大爷。王天豹道:“锦瑟,你到那里去?”锦瑟道:“小姐吩咐我传达厨房备一桌上等菜肴,替许大姑娘接风。”王天豹摇了摇头儿,暗唤“不妙”,又问道:“昨夜许大姑娘睡在谁人房里的”?锦瑟道:“许大姑娘上楼时我已睡了,他睡在谁人房里,我没有看见。直到天明,方才知晓。”王天豹道:“知晓些什么?”锦瑟道:“知晓他是睡在小姐房中的。”王天豹道:“他和小姐是一床睡的呢,还是分床睡的?”锦瑟道:“这个我不明白,又似一床睡的,又似分床睡的。”王天豹道:“怎么讲?”锦瑟道:“我在小姐房中打扫的时候,瞧见一副被褥摊在花梨木的西施榻上,便见得大姑娘不曾睡上小姐的牙床。”王天豹透了一口气道:“那么还好,我的妹子决不要乡下姑娘睡上牙床的。但是怎说又似一床睡呢?”锦瑟道:“我和小姐铺床叠被的时候,在小姐枕边发见一方元色皱纱包头帕子。我问小姐是谁的,小姐红着脸不做声,却被大姑娘一手抢去,立即扎在头上。便知道是大姑娘的东西。照这样看来,大姑娘好似和小姐一床睡的。不但是一床睡,而且是睡在一个枕头上的。大爷,这是我猜猜罢了。究竟是不是睡在一个枕头上,我并没有看见啊!”王天豹听了不说什么,连叹了几口气。锦瑟道:“大爷,为什么叹气?”王天豹怒道:“你不用管,你自到厨房里去便是了。”锦瑟讨了没趣,自肚皮里计算:“简直莫名其妙!方才素琴姐姐告诉我的,这位大姑娘是大爷把他送上闺楼的,既然送上闺楼,为什么又不愿和小姐同睡?听说和小姐睡在一起,大爷便嗟声叹气的十分不快活,难道大爷心爱的人,怕被小姐占了便宜去不成?大爷错了,小姐是女子身,怎会占你大爷心爱的人的便宜呢?”不表锦瑟自向厨房里去,一路沉吟思量。且说王天豹到了堂楼下面,不见有人,他便蹑着脚步轻轻的走上楼梯。只为楼梯上铺有毯子,所以蹑步上去悄不闻声。比及走到怡云楼的正间,遇见了素琴,忙向他摇手示意。素琴便不敢做声,忙缩到自己房中去。王天豹侧耳细听,却听得小周正和秀英在外房谈话,小周还是雌声雌气的奴家长奴家短,秀英却是没精打采的,他说三句,只答一句话。王天豹心中疑惑,听这疏疏落落的声音,妹子和小周又不像有什么花样。
当下干咳一声嗽,足下橐橐有声。
  素琴接着喊道:“大爷上楼来了!”秀英便即款款出房,笑问:“哥哥是什么时候上楼来的?”王天豹道:“刚才上楼。一者候候妹子;二者看看大姑娘。”嘴里这般说,眼光只注射在小姐的眉峰上面。秀英心中奇怪:“哥哥为什么一眼不霎的替我相面?”便道:“哥哥,难道不认识小妹了么?”
  王天豹道:“妹子眉毛上似乎有些香粉痕不曾拭去。”他口中这般说,趁势凑过头来,把王秀英的眉毛认个真切。但见根根秀眉都似风行草偃,又贴伏又黏合,这第一扇‘我非处女’的招牌却不曾挂出来。秀英上他的当,把罗帕套上指尖,在眉毛上抹了几抹,笑问:“哥哥,眉毛上的香粉痕可曾抹去?”王天豹又细细的看了一眼,便道:“没有了,没有了。”口中说时,又把秀英自头至足细细的估量。秀英道:“这又奇怪了,哥哥在小妹身上瞧些什么?”王天豹道:“没有什么,没有什么。”口中这么说,两眼骨碌碌,依旧把秀英上下打量。秀英毕竟是聪明人,瞧见哥哥的态度可疑,敢是他已知晓了大姑娘不是女子。转念一想:“我可多疑了,大姑娘不是女子,除却我知他知,还有谁知呢?”当下请哥哥坐定以后,自己却在下首相陪。王天豹暗想:“妹子的精神和平日一般的团聚,并没有什么松懈的态度。这第二扇‘我非处女’的招牌又不曾挂出来。忙问道:“大姑娘呢?为什么不来见我?”小姐正待回答,那隔着纱窗的周文宾又是装模装样的说道:“大爷原谅,奴家来也。”便即扭股糖儿似的扭到外面,向王天豹福了一福,打着偏袖站在旁边。王天豹不唤他坐下,只把头儿左右摇动,左一顾,右一盼,忙个不了。左一顾,顾的是自己妹子;右一盼,盼的是打着偏袖的大姑娘。他要测验祝枝山传授的方法,等候他们眼光接触,可有什么水汪汪、滑溜溜、甜津津的眼波流露?但是秀英低着头儿,默不作声;周文宾站立在旁,也是一言不发。秀英心中明白:“哥哥上楼,一定已知道大姑娘不是女子了。我且不要作声,待他自已说破以后,我便和他理论。”周老二暗暗思量:“一定老祝已经上门,向王老虎道破了机关,所以他蹑步上楼察看我们有没有暖昧。”便把手儿按在王天豹的肩上道:“大爷,你好狠心,把奴家送上闺楼,直到这时才来看视奴家。只道你一辈子不上闺楼来了。‘痴心女子负心汉’,奴家不嫁你这薄情郎了!”说罢,在王天豹的肩上拍了一下,要是不曾破露机关,王天豹怎禁得起大姑娘的玉手拍肩?早已起了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