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想了好些回答晋使的话,又想了好些问难晋使的话。及到驿中,静悄悄地并无一人。子路便叫驿夫来问,回覆道:“近日并不曾有甚么晋国使臣。子路倒木呆了半晌,慢慢思量道:我出门时,见那孔悝故意大惊小怪,智我出来,要做甚歹事?又思量道:孔悝与我极其相好,难道谎我不成?或者还在别处公馆里。又思量道:总是这班没胆量的人,听见些甚么影响,便自慌了手脚,因此胡传乱传,不曾打听得实落的。正在左思右想时,只见半途中都哄哄然乱传道:太子已领兵杀入宫中,夺了君位。有的说出公逃走了;有的又说出公还躲在宫里;有的又说出公也领了兵,与太子两下厮杀;还有的说孔悝做脚,同谋夺位的;还有的说孔悝是护着出公率兵去救驾的。纷纷说话不一,子路也没主意处,总是见得孔悝诱我出城,明明知情的了。到得城门边,果见城门紧闭,城上人说道:“新君庄公初立,不许轻放一人出入。”子路听见此话,即便焦躁起来,施展神威,大吼一声,把从人手里的刀夺将过来,竟要劈门而入,那些管门人唬得一个个面面相觑,谁敢拦挡,只得开门放他进去。子路进了城门,穿过前街后巷,一直来到宫门首。只见那门首又有数十个家兵在那里迎接子路。你说这样时节,为何还有人迎接他?那孔悝一心惧怕子路,庄公夺得君位时,孔悝就在宫中与庄公商议道:“余人都不打紧,只有子路是个英雄汉子,怎生收罗得他才好?他若变转脸来要长要短,实是再没他的对手。”庄公道:“但凭大夫处分。”孔悝道:“此人性气不好,语言一时难入。或者虚加恭敬,还可骗他转头。”门首迎接这些人,正是孔悝用计策了。子路到此田地,那里还管甚么迎接不迎接。乘机问道:“孔悝何在?”家兵道:“大夫与主君在宫中商议国家大事。”子路喝退众兵,手捻铁枪,竟自杀入宫中去了。那些宫门首排列的甲士,都是疲毙的了,又见子路恁般英勇,那一个还敢来抗拒他?一任他横行直冲,如入无人之境。那庄公与孔悝正有许多未完的事情,慢慢料理。忽闻得子路杀来,看看势头不好,止带得两三个跟随人役,抱头鼠窜,正不知躲在那里去好。刚走到一座高台边,庄公与孔悝竟自跑了上去。随命石乞狐黡率了这几个跟随的人,把阶级弄断了,免得子路思想上来。你说这石狐二人,都是自称勇士的,为何也是这般躲避?一则看见子路雄伟,料来敌他不过;一则见庄公新得君位,他二人也要保守身命,图些富贵,故不敢出尖。不一时,子路也追到台边了。子路正对着庄公道:“君以父逐子事出有名。孔悝以臣逐君,实大不义,请君下孔悝而杀之,我自释兵而去矣。”庄公也晓得孔悝不是好人,不如借子路的手杀了他也罢。只因今日初得君位,全藉孔悝为内应,若除了此人,别无倚仗,一时舍割不下。子路见庄公沉吟不应,决是不肯杀孔悝了,遂欲举火焚台。那时庄公无计可施,只得束手待毙。孔悝从旁提醒庄公道:“何不遣石狐二人下去决一死战?”庄公点头道:“正是”忙遣二人下台。二人那里肯下去,只是推托阶级已无,下去不得。孔悝只管在旁边催促,庄公乃命从人用绳索吊二人下台。那二人见了子路,只是慌做了一堆,动也不敢动。子路把石乞刺了一枪,狐黡乘空也把子路砍一刀,砍是不曾砍着。子路回身急了,自己裂断了冠缨。子路遂大笑道:“断缨不祥之兆也。今主君已去,贼臣又不得诛,冠缨无故而断,是天命我以死也。”又道:“君子虽死必正其冠。”遂结了缨,乃拔剑自刎。那石乞被枪刺了不敢上前,狐黡假装大胆,正待去杀子路,只见子路复扬而呼道:“贼子不得无礼。”狐黡望见子路目如明星,光耀夺日,正拜于地道:“吾其畏子之目,愿少闭之。”子路自以衣袂覆目,狐黡才敢向前,将子路砍了一刀,还怕子路又活起来,遂加上几刀。停了一回又思想道:在生时甚是畏他,如今死了,也好出一出气,又去砍了几刀。狐黡自想:素称勇士,今日见子路不知怎么怕惧得紧,实可惭愧。只为这一点惭愧的念头没安身处,到向前去,把子路的身上横砍竖砍,不知砍了多少刀数,将一个尸首,砍做肉酱一般。卫人都说子路被醢了,史官有诗一首,单表子路的好处: 

  狂徒妄筮技局长,仗剑勤王反受殃。一片义声天地动,三分侠气姓名香。 

  后贤亦有诗一首,吊子路道: 

  曾将颈血染龙文,谁向荒郊奠酒尊。惟有卫宫云际月,千年万载吊忠魂。 

  那时,出公恰好奔鲁。鲁国的人,那一个不说卫国反乱事体?孔子闻知,遂长叹道:“子路必死矣!”一日,中馈食醢,适然使者自卫来至。孔子问其备细,使者道:“醢之矣。”孔子遂把所食之醢都覆了,遂叫从者驾了小车,到子路家中去吊唁。他的妻子乃颜氏,颜仇繇之妹也。当日颜仇繇有二妹,一个刚明贞静,一个柔媚阴险。那颜仇繇与孔子相好,闻得孔子常赞美子路,就把刚明这一个嫁与子路,把柔媚这一个嫁与弥子。这也是颜仇繇各相其德性随人作配,一毫不差。他的子即仲子崔,年方一十三岁。那一日,他的妻子闻得孔子来吊,都率拜于庭,以谢孔子。拜毕,子崔对着孔子说道:“吾欲报父仇,可乎?”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