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道:“汝年尚幼,姑俟稍长。”颜氏亦训子崔道:“报仇非易事也,智勇不备,技艺不精,未可以轻言报仇也。”孔子曰:“汝宜善听母教,则报仇有日矣。”遂驾车而去。正是: 

  母仪兼习袁公术,自识仇人掌握中。 

  三年之中,颜氏无一日不训练子崔枪剑弓矢,并皆精熟,又兼子崔生得雄壮,可以习武。闲暇之时,颜氏又督率子崔去讲求韬钤兵法,子崔竟自智勇足备了。如今年已一十六岁,母子二人商量报仇的事。颜氏道:“你先去见了孔子,问他行止之事,然后竟投舅舅颜仇繇家安歇,凡事与他商议,想来断不误事。”子崔领了母命,来见孔子。孔子见他生得一表非凡,宛然与其父无二,已自大喜。子崔就把报仇的事对孔子说,孔子就把几句话去问他,但见他应答如流,说来都是解得其中意思的。孔子道:“可以行矣。”亦作书一封与颜仇繇,前面叙些阔别之情,后面就说子崔报仇的事。将书交与子崔,子崔竟自飘然往魏邦去了。正是: 

  欲报父仇须及早,北堂悬念苦依依。 

  不过数日,子崔已到卫国,竟去寻着颜仇繇家。那颜仇繇见了子崔,甥舅之情好生欢喜。子崔先述了母亲慈命,次后遂致了孔子书札。颜仇繇安排酒席,款待子崔。席间,子崔问颜仇繇道:“近日狐黡和孔悝这两人的行事何如?”颜仇繇道:“他二人都是当权用事,极贵盛的了。闻得孔悝身患瘫疽,遍体溃败,血肉交流,就如肉酱一般。天下第一个外科名医是算卫国的雍睢,如今孔悝又是贵臣,那雍睢也竭尽心力去医他,只是百药罔效。惟有狐黡,他却平安无事。”子崔听了此话,便对颜仇繇道:“我正先要寻狐黡。”子崔从此每日佩剑出入。一日于城西地面恰好与狐黡相遇。那狐黡远远望见一个汉子,生得俨然与子路一般,也不知是子路还魂的,也不知是子路托生的,先自惊得没做手脚处。只见子崔挺剑抢将入来,狐黡即忙在马上持一木戟与子崔接战。一个马上逞威风,一个步行添壮气,两个大战一场。那狐黡早被子崔一剑砍下马来,可怜无数英雄一霎时已归阴府。子崔复将狐黡细细砍碎,也自将他醢了。恰好正是此时,那孔悝在家中皮肉俱已烂尽,忽见子路阴魂立于面前道:“汝这不义之徒,吾已阴诛之矣。”遂大叫一声而绝。有诗为证: 

  阳诛阴殛少完肤,数载深仇始得苏。悔杀当年为逆党,催魂自递断根符。 

  那卫君原晓得子路是个忠臣,只因孔悝狐黡蒙蔽了,不曾旌奖得他。今二人已死,遂命有司官于城中建立一祠,春秋二祭,以为忠臣义士之劝。所以,子崔杀人,也不捉获他了。及子崔归鲁事母,人皆知其贤孝,名闻列国,屡来征聘。子崔以父死于忠,身为薤粉,倒不如田舍翁株守田园之乐也,终身不仕。后鲁国亦旌其母子节孝云: 

  天道无亲亲善人,暂时颠倒岂为真。奸雄得志邀荣贵,明有人诛幽有神。 

  总评:子崔阳报,子路阴报,狐口人醢,孔悝鬼醢,都是真实道理。真实报复,世人莫作游僧说因果,一例看过。 

  又评:以仲尼为之师,以仇繇为之友,既有贤妻,又有肖子,则子路虽死犹不死矣。若无此数人帮衬,却断断乎死不得。 
















卷之三 公冶长可妻也,虽在缧绁之中,非其罪也

  鹊噪未为喜,鸦鸣岂是凶?人间荣辱事,不在鸟声中。 

  这四句诗,是宋朝朱文公先生警世的。大凡人间大小事情,都有一个荣辱。尽系自家做人,若一味向正道上做去,便就得荣。总有些懊恼的事体,自反也觉无愧。况且有人也说他做人极正气的,不是这等样人,都来替他抱白。若做了没正经的人,惹出祸来,小则自己含羞忍耻,大则连累父母兄弟。在别人免不得都道苍蝇不叮没缝鸭蛋,也是他自作自受,就是自家也说不得一个闭门家里坐,祸从天上来哩。如今的人,那里肯十分在这个道理上体认?做出事来,便埋怨道:“今日听得老鸦在我头上叫,就淘了这场恶气。”若听得那喜鹊叫,便嘻嘻笑道:“今日有些好意思来了。”岂知做人全不在此,那里有人倒把鸟雀做凭据的。 

  世事休同儿戏看,有灾有福有平安。纷纷头上鸦和鹊,惹得旁人作话谈。 

  如今正说一段把鸟雀做凭据,中间还有一场大荣辱,最希奇的事。只为他做人极其真诚,故此这些外来的事都好听天繇命了,不似那世上的人专专靠着鸟雀。你说那人是谁?就是春秋时鲁国里双姓公冶名长,字子长,孔子的弟子。极能忍耻,随你什么人当面抢白他一场。若是自家的理短,他便反躬自责。就是自家理长的,也还嘻然笑谢,退让三分。只是安分守己,把夫子讲说的道理日夜潜心探讨,并不寻染外务。正是: 

  不敢妄为邪僻事,只因曾读圣贤书。 

  更有一桩奇处,他天性中带得一种异样的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