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住,华周情不自己,愈觉哀痛。杞梁说道:“汝哭不止,莫非见隰侯已死,尔便胆怯不振,萌了退悔之心么?”华周住哭回道:“我岂不雄心自负,视死如归。但隰侯膂力素与我同,今彼先死,而我尚在,所以哀也。”二人恐莒人又生他变,即忙退步而出,以待天明。且说莒主连夜召集群臣计议道:“莒所畏齐者,华、杞二人。我设火坑,彼偏不死,明日之战必猛,倘彼攻克,必无噍类矣。纵我将卒骁勇得徼天之灵,灭此二人,齐主必然怀恨,则兵连祸结。宁有巳时,莫若以重利赂此二人,要他不加死战,一面备礼请盟,庶得彼此两全。”众臣无不道是。商议已定,天色渐明,即遣官职一员,赍了黄金十镒、彩段百端,前来杞梁、华周营前。部军看他来历不像奸细,即与通报。那差官进营相见过了,就将礼物献上,把莒主的来意备细说了一遍。杞梁、华周听罢齐声说道:“汝主误矣,自古忠臣义士头可断而志不可夺,命不可辱也。岂可以区区货利诱之乎?假若心贪货利,因弃主君之命,汝国有此,汝主何以处之?且人孰无君?昨始受命今即弃之,有何面目再立于天地间哉?”随将礼帖扯得粉碎,向差官道:“汝勿再言,急持礼物回国,准定今日午时,各出车马大战以决胜负。”差官拿了礼物,径自回覆莒君去了。到得午时,果然两下军兵会合。只见: 

  莒将齐兵,主形客势。这一边打一面黄旗,随着一队金盔勇士。那一边树一竿皂纛,领着三千铁甲儿郎。那左边的来得疾,似孽龙出水。这右边的去得速,如猛虎离山。霎时动起干戈,顷刻便分胜负。 

  两兵交战多时,莒兵佯败而走,齐兵追赶上前。不料城南有莒国伏兵千余,横杀过来,将齐兵冲做两段。庄公即发救兵杀上,那华周、杞梁正被莒兵团团围住,纵有救兵首尾却不能接应。二人拚命狠杀,把莒将杀了二十二人,华、杞二人已觉力乏,不防莒主一箭射将过来,正中在华周当心,登时堕马身死。杞梁见了不觉也有些着恼起来,横冲直撞,又杀了他五个将官。那时人疲马倦,杞梁被莒将一刀砍落马下。正是: 

  血溅征袍成义勇,君正何处吊孤忠。 

  史官看至此处有诗赞曰: 

  从来忠义本天成,慷慨殉身羡二卿。不辱不贪能尽节,至今留得姓名馨。 

  华、杞二人既亡,兼之隰侯又死于火,此时庄公意气索然,随令收兵回国。一面打发他家丁办两具棺木,识认二人尸首,收殓带回。齐军拔营,那莒主也不敢追逐。一日,来到本国,那些守城官兵都来迎接,庄公进城去了,将他两个棺木停在城下。那华、杞二人家丁却已预先报知二位主母,便乘了两乘小车,各带丫鬟出得城来,看见两具棺木,两个夫人即忙下车。那家丁就禀道:“这边的是华老爷,那边的是杞老爷。”两个夫人各捧自己丈夫棺木,不觉五内崩裂,泪如泉涌,大叫一声,随即昏晕倒地。两个丫鬟又各搀扶主母渐渐苏醒,坐于地下,哭声未绝。只见庄公遣一使臣出来吊慰,两人立将起来,不肯拜命,便对使臣说道:“先夫齐国之臣也,若得罪于君公,凡我妻孥尚不免于拘系,何敢辱君公之吊。若其无罪,则先夫虽死,而敝庐尚在,下妾辈不敢预外事,又何敢受君郊外之吊。”使臣听说,不好违旨,分付左右,摆将祭礼出来,把诏书宣读道: 

  寡人不道,祸延于子大夫二人,心实悔焉。夫生而不能尽其才,死而不能恤其后,何以风励来士。并进秩为上大夫,葬之如礼,外赐祭一筵,二妻并封夫人。杞梁之母仍月给禄米十石,以终天年。 

  使臣读罢,自去回奏庄公了。他两人就在郊外,为夫治丧。那司空官奉旨,前来择地兴工,造坟安葬已毕。两人备了祭礼拜祭已完,丫鬟备车促归,两人且哭且说道:“教我归向何处?妇人之生必有所倚。我若有夫是必倚夫,有父是必倚父。若有子尚可倚子,以尽我余年。今我二人上而无父无夫,下则绝无子息,且内外五服之亲一无所属,我将何归?”言罢,忽然晕倒,半晌方苏,口吐痰涎,捶胸顿足,跌地呼天,长恸不已。侍从男女人等见之,无不伤心堕泪。蓦然间风云大作,日色无光,只听得半空中轰轰的一阵响声,响得异常,听的大怕,个个抱头鼠窜,奔躲无方。响声住了尚见尘土漫天,众人定睛仔细一看,原来齐国城垣自西门起至北门尽皆坍倒了。两人越觉凄然无地,只见你一句、我一句,两个商量了半晌,挽手并行,来到淄川河边,一齐赴水而死。 

  世间贞烈岂无人,二妇芳名更入神。痛哭直将城廓倒,香魂犹自泛淄滨。 

  那些巡风官役,忙将华、杞两贤痛器坍城投水的事情报知庄公。庄公也不觉凄然泪下,一面差人捞尸,一面遣使祭葬。又思量道:“杞梁还有老母,无子无媳,何以依归?”着司农官月加粟米十石。其夫妇四人仍着司空官就贴近城边起造祠堂,使他春秋二祀永远不绝,以劝忠臣烈妇。又令重新起建城池,不必把旧城修筑。这齐国都城,就是如今山东青州府,新旧二城至今尚在。自从华、杞夫妻四人死节之后,齐国中的人都向风慕义起来,为臣的思忠,为子的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