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牧童看见,悄悄匿了他的,藏在囊肚里,一向不记得起来,恰才洗澡,摸将出来。牧童正要扯毁了,恰遇老夫人呼唤,便收拾在袖中,原与牧童无干。老夫人要见明白,只着人到南庄去与二相公对证就是。”
  老夫人道:“胡说,你这样小厮,我这里还指望容得你么?若再容你几时,可不把我家声都损玷了?”分付院子,立时押他往南庄去。“须对二相公说,这样的小厮,家中留他不得,把那小心务实肯做工的换一个来,早晚园中使用。再唤琼娥,将这贱婢尽剥了他的衣裳,锁在后面空房内,明日寻一个媒婆,把他打发出门便了。”
  你看这小姐果是个孝顺的女孩儿,见老夫人恼得不住,便迎着笑脸,扶了老夫人进房。那牧童、丑姑方才起去。毕竟不知后来牧童回到南庄,二相公有甚话说?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二十五回
  闹街头媒婆争娶 捱鬼病小姐相思
  诗:
  瞥见英豪意已娱,几番云雨入南柯。
  芳年肯向闺中老,绿鬓难教镜里过。
  总有奇才能炼石,不如素志欲当垆。
  咫尺天涯生隔断,断肠回首听啼乌。
  你道这二相公是谁?就是李岩刺史嫡亲兄弟,唤名李岳。这李岳为人,性最贪狠,眼孔里着不得一些垃圾,假如有一件便宜的事,就千方百计决要算计着他。那刺史在日,吃了快活饭,一些闲事不理,专一倚恃官势。在外寻非生事,欺压良民。那些乡党闾里中,大家小户,没一家不受他的亏,没一个不被他害。若说起“李二相公”四字,便是三岁孩童,也是心惊胆颤的。
  后来刺史闻得他在外生非闯祸,诈害良民,恐怕玷了自己官箴,心中大怒,把他当面大叱一场,遂立时打发到南庄去,交付些租田帐目掌管。他便与哥哥斗气,硬了肚肠,从上南庄,便有两年竟不回来与哥哥相见。不料刺史逝后,想着家中只有一个嫂嫂和一个侄女,他便回心转意,每隔两月,回来探望一遭。这老夫人和小姐也不薄待他,决留下盘桓几日。
  说那院子,押了牧童回到庄上,这李岳竟不知甚么来由,连忙询问道:“这牧童是老夫人着他回去灌园的,我闻他在家一应事务到也勤紧,怎么打发了他来?”院子道:“二相公有所不知,这小小一个牧童,到生得大大一副胆。”李岳道:“敢是这小厮做了些鼠窃狗偷的事情,触了老夫人怒性么?”
  这院子欲把前前后后话说与李岳知道,见有几个做工的站在面前,不好明说,便回答道:“老夫人只教小人对二相公说,这样的小厮,家中容他不得,还要换一个小心务实的回去园中使用。这牧童做的勾当,小人不好细说。少不得明日二相公回家,老夫人自然要一一备说。”
  你看这李岳,千思万想,决然想不到牧童做出这场歹事,便对院子道;“也罢,我多时不曾回去探望老夫人和小姐,今日就同你走一遭,问个详细。”李岳便走进帐房,把那些桌上未算完的零星帐目,尽皆收拾明白。又唤了那些做工的,逐件分付一遍,仍着牧童替那哑厮牧养牛羊。便带了一个精细能办的工人,与院子同回家里。
  你看那小姐,终究是个贤慧的女孩儿,到底会得做人。听说叔叔回来,便亲自到厨房里去,煮茶做饭,忙做一团。这李岳走进门,见了老夫人,便把打发牧童回庄的事,仔细询问。老夫人就从头至尾备说了一遍。这李岳听了,止不住一时焦躁,便含怒道:“嫂嫂,这还是你欠了些,今日又是这个腊 小厮做将出来,倘是一个略俏俐几分的在家,岂不把闺门都玷辱了!明日不惟是,女儿亲事没了好人家,便是教我小叔也难做人。你那时就该把他两个活活打死,方才正个家法。”
  老夫人见他说这几句,心下着实叹服,便道:“叔叔,我彼时也要打死他两个,只虑你侄女儿不曾许聘,吹风到外面去,只说我闺门不谨,做出这件不清不白的事儿,便招外人谈议。我彼时已把他两个着实打了一顿。那牧童小厮既赶回庄上,难道这个贱婢,可还留得在家?而今寻一个媒婆,也不要他一厘银子,白白的把了人家去罢。”
  这李岳听嫂嫂说是不要银子,便又惹起他那一点爱便宜的念头,低头想了一会,道:“嫂嫂,依小叔说,这还是侄女儿婚姻事大,就该把那贱婢登时赶去了罢。”老夫人道:“叔叔,我嫂嫂的主意,原是这样。到是你侄女儿再三劝我说,慢慢的寻一个的当媒婆,配个一夫一妇,也是我们一点阴骘。”
  李岳点头道:“嫂嫂,侄女儿这句话,着实有些见识。只是一件,近日来街坊上做媒的婆子,甚是利害,没有一个不会脱空说谎,东边一番话,西边一番话,全靠着那一张嘴舌上赚些钱钞。假如一个极贫极苦的人家,说得那里有多少田园,那里有多少房屋,说得那金银珠玉车载斗量,还比石崇豪富。本是一个至丑至粗的女子,说得面庞怎么样标致,生性怎么样温柔,说得娉娉婷婷,娇娇滴滴,更如西子妖娆。是那耳朵软的,信了他巧语花言,尽被他误了万千大事。只要谎到手,先装满了自己的银包。哪里还管你甚么阴骘。且待小叔亲到府城外去,寻那一个当日婶婶在时卖花走动的张秋嫂来商量,到还作事忠厚。”
  老夫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