姐姐苦留不过,只得又住了一日,然后动身。
  两家自此以后,做了个至亲来往。这蕙姿隔得五六日,便把妹子接来见面一遭。
  这康汝平又向关真君祠里,租了两间空房,邀了舒开先,一同在内,杜门不出,整整讲习个把多月。这正是:心也坚,石也穿。他两个一向原是肯读书的,只是有了那点心情,牵肠挂肚,所以把工夫都荒废了。如今心事已完,却才想那功名上去,是这一个月就胜了十年。
  一日,徐步殿堂,只见案前有一个人在那里讨签。两个仔细看时,都觉有些认得,一时再也想不起他的姓名,又不好上前相问,只得站住,看了一会。那人讨完了签,回头见他二人,也觉相认,遂拱手问道:“二位敢是巴陵康相公、杜相公么?”舒开先与康汝平连忙答应道:“正是。老丈颇有些面善,只是突然间忘记了尊姓大名。”那人道:“二位相公果然就不认得了?正是贵人多忘事。老朽就是巴陵凤皇山清霞观的李乾道士。”两个方才省得,大笑一声道:“原来是李老师,得罪了。”
  你道这李道士为着甚事进京?平昔也有些志向的,却来干办道官出去的意思。这舒开先与康汝平隔得不上二三年,如何就不相认得?这也不是他们眼钝,只是李道士这几年里边,操心忒过,须鬓飞霜,脸皮结皱,颓搭了许多,因此略认些儿影响。
  三人唱喏罢,舒开先问道:“老师为何也到京来?”李道士笑道:“二位相公此来为名,老朽此来不过图些利而已矣。”康汝平道:“老师为那件利处?”李道士道:“不瞒二位说,老朽去年收得个愚徒,到也伶俐,便把观中事务托付与他。所以特进京来,思量干办一个道官回去,赚得几个银子,买些木料,把敝观重新修葺起来。一来省得祖业倾颓,二来再把圣像重整,三来老朽不枉在观中住持一世,待十方施主,后代法孙,也常把老朽动念一动念。”舒开先道:“这就是名利两全了。”
  李道士道:“二位相公,难得相遇在这里。老朽还有一言动问。”康汝平道:“殿后就是我们书房,老师请同进去,略坐一会,慢慢见教何如?”李道士道:“原来二位在这里藏修,妙得紧,妙得紧。”三人便同进去。但不知这李道士问起是那一件事?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九回
  老堪舆惊报状元郎 众乡绅喜建叔清院
  诗:
  鹏翮乘风奋九秋,朱衣暗点占鳌头。
  露桃先透三层浪,月桂高攀第一筹。
  画壁已悬龙虎榜,锦标还属鹡鸰洲。
  东风十二珠帘面,争羡看花得意流。
  你道这李道士突然相遇,就有甚么说话问得?恰正要问的是舒开先前年那段光景,便欣然随了他两个走到房里。未曾坐下,先问道:“二位相公,敢是一同到京的么?”康汝平道:“一个在先,一个在后。”李道士道:“老朽却想不到,若趁了二位的便船,一路上可不还省用些盘费。但有一说,二位相公一向同声相应,同气相求,足拟如兰之固,原何倒分在前后起身?”康汝平道:“老师有所不知,我便在巴陵,舒兄一向在长沙,所以两处动身,到这里方才相会。”
  这李道士只晓得舒开先前年那番勾当,却不晓得他到长沙来,又与父亲重会。听见康汝平叫了一声“舒兄”,心下便疑惑起来,道:“康相公,怎么杜相公又改了姓?”康汝平又把他到长沙认父亲的话,仔细明说。李道士把头点道:“这也是件奇事了。老朽去年虽是听得梅花观里许师兄谈起,略知一二大概,今日才晓得个详细。”
  舒开先道:“不知许老师近年来还清健否?”李道士叹口气道:“哎!许师兄已衰迈了。他不时还想念着舒相公,每与老朽会着,口中屡屡谈及。”舒开先道:“老师,可晓得杜翰林后来曾有什么话与许老师谈着么?”
  李道士道:“这倒不曾听见讲起。二位相公,老朽起身时节,说朝廷命下,钦取杜翰林老爷进京主试,可曾知道这个消息么?”舒开先惊讶道:“老师,果有此事么?我们倒不曾探听得。”康汝平道:“舒兄,这也容易。我们就同到报房去问一问,便见明白。”
  李道士道:“老朽敝寓,就在监前,回去恰好同路。”舒开先道:“因风吹火,用力不多。我们顺便到李老师寓所奉拜一拜,却不是好。”李道士道:“老朽还未及虔诚晋谒,怎么敢劳二位相公先顾。”康汝平笑道:“少不得要来奉拜的,只是便宜又走一次。”三人出了祠门,一问一答,径自同路而走。探听时,果然命下,大主考是巴陵杜灼。
  恰好大开选场,你看纷纷举子,哪一个不思量姓名荣显,脱白挂绿。待得三场已毕,只见金榜高张,第一甲第一名是舒萼,湖广巴陵人。那些走报的,巴不得抢个头报,指望要赚一块大大赏钱,■■■■直打进寓所来。
  原来那个地理先生,又是晓得卜课的,正在那里焚香点烛,祷告天地,拿了一个课筒,讨一个单单拆拆。忽见那一伙走报的,打将进来,吓得手疏脚软,意乱心忙,把个课筒撇在地上,慌作一团。
  这些走报的,那里晓得这个就是太老爷,一齐扯拽道:“他家相公已中了头名状元,不必你在这里捣鬼,快快请出,我们好接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