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多行快捷方式者,趋近故也〔一〕。正文明白,而常务反言者,适俗故也〔二〕。然密会者以意新得巧〔三〕,苟异者以失体成怪〔四〕。

〔一〕 《校注》:「按《老子》第五十三章:『大道甚夷,而民好径。』河上公注:『夷,平易也。』《离骚》:『夫唯快捷方式以窘步。』」

〔二〕 「适俗」,迎合不正常的风气。

〔三〕 《斟诠》:「密会,心领神会之意。唐崔融《报李少府书》:『心灵密会,许子以烟霄鸾凤之交。』崔氏殆或用彦和词汇。」陆牟《译注》:「密会,和下句『苟异』相反,是密切结合的意思,指与『旧式』相同。」「密会」亦可作密附解。《物色》篇:「体物为妙,功在密附,故巧言切状,如印之印泥,不加雕削,而曲写毫芥。」

〔四〕 范注:「彦和非谓文不当新奇,但须不失正理耳。上文云:『章表奏议则准的乎典雅,赋颂歌诗则羽仪乎清丽。』言文章措辞势有一定,若颠倒文句,穿凿失正,此齐梁辞人好巧取新之病也。绎彦和之意,措辞贵在得体,贵在雅正。世之作者或捃摭古籍艰晦之字,以自饰其浅陋,或弃当世通用之语,而多杂诡怪不适之文,此盖采讹势而成怪体耳。」

      王金凌:「这段话主要在批评晋宋文风,当时文士厌倦传统的风格(体势),因此要求新求变,但不得当则流于诡巧,即《
通变》篇所说的『宋初讹而新』。刘勰并不反对求新求变,……不过用这种方法时应注意『密会』,也就是贴切的表达文意,否则就成了『讹意』、『讹势』,《指瑕》篇即针对讹意而发。」

旧练之才,则执正以驭奇;新学之锐,则逐奇而失正;势流不反,则文体遂弊〔一〕。秉兹情术,可无思耶〔二〕!

〔一〕 这是说:熟练的老手,能够依照雅正之路来驾驭新奇的文风,而那些急于求新的人,却一味追逐诡奇的文风而失去正道。这种趋势如果发展下去不回头,文章的体制就败坏了。

〔二〕 「情术」,即本文开始所说的「情致异区,文变殊术」。「
秉兹情术」二句,意谓要掌握这些情致和方术,能不加以考虑吗!

      风格分奇正,这也是受了《孙子兵法》的启发。《孙子势》篇说:「三军之众,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,奇正是也。……凡战者,以正合,以奇胜。故善出奇者,无穷如天地,不竭如江河。……声不过五,五声之变,不可胜听也。色不过五,五色之变,不可胜观也;味不过五,五味之变,不可胜尝也;战势不过奇正,奇正之变,不可胜穷也。奇正相生,如循环之无端,孰能穷之?」所不同者,《孙子兵法》讲究出奇制胜,刘勰运用到文学方面,却主张「旧练之才,则执正以驭奇;新学之锐,则逐奇而失正。势流不反,则文体遂弊」。他所以这样主张,是针对当时的形式主义文风而发。

      奇和正是一对矛盾。刘勰并不是绝对地反对新奇,只是叫人们不要专门地追逐新奇而失去正道。他之所谓「正」,一是明白晓畅,本篇说:「正文明白,而常务反言者,适俗故也。」第二方面是雅正,就是诗文要有典雅的风格。《体性》篇里就把「典雅」和「
新奇」当作两种对立的风格来看待,而比较推重典雅的风格。奇和正是对立面,刘勰的意图是想把这两种对立的风格统一起来。如欲使「
奇正虽殊,必兼解以俱通」,须要抓住「雅正」作为作品风格的主导方面,来驾驭「新奇」的作风,并不是完全排斥新奇的写法。所以说「旧练之才,必执正以驭奇」。但是当时的风气是片面地追求新奇,变本加厉,把雅正的传统优点都不要了,所以说「新学之锐,则逐奇而失正」。

      刘勰对于新奇的风格倾向并不是完全反对的,他在《明诗》篇里论当代的诗风说:「俪采百字之偶,争价一句之奇,情必极貌以写物,辞必穷力而追新。此近世之所竞也。」就没有完全否定,也没有完全肯定。他在《通变》篇中主张「望今制奇」,但还要「参古定法」。问题的关键就在对于「奇」与「正」的关系如何摆法。齐梁形式主义文风所以日炽,就是「逐奇而失正」的结果。「势」本来是随「体」而变化的,片面地追求新奇趋势,形成一股逆流,反过来会破坏了作品的体制。所以说「势流不反,文体遂弊」。

      这股逆流,对于当时和后代文风的恶劣影响很大。纠正这种衰弊的文风,只有从内容和形式的关系上来端正认识,只有「因势利导」,才可能「情」、「采」凝结成为一个整体。所以《定势》篇下面紧接着就是《情采》。在《情采》篇特别提出形式要服务于内容,假如「为文而造情」的话,必然走向「淫丽而烦滥」的道路。

      第四段批判违反定势规律和原则的恶劣倾向,并提出「
执正以驭奇」的要求。

赞曰:形生势成,始末相承〔一〕。湍回似规,矢激如绳〔二〕。因利骋节,情采自凝〔三〕。枉辔学步〔四〕,力止寿陵〔五〕。

〔一〕 《孙子虚实》篇:「兵无常势,水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