、《九日酬颜少府》、《崔司录宅宴大理李卿》诸诗,豁达磊落,扫尽寒涩琐媚之态。”
  又曰:“盛唐诸家,虽深浅、浓淡、奇正、束密不同,咸有昌明之象。惟常建诗如入黔、蜀,触目举足,皆危崖深箐,其间幽泉怪石,非中州所有,而阴森之气逼人。其‘高山临大泽’篇,与长吉无异。此唐风之始变也。”
  又曰:“诗求可喜,必先去可厌。如常建之‘诸峰接一魂’,毕竟不稳,不稳则不雅。”
  又曰:“疏率自任,元次山之本趣也,然有过于轻朴者。王季友诗磊块有筋骨,但亦务寒苦以见长。如‘雀鼠昼夜无,知我厨廪贫’,宛然阆仙。又有‘日月不能老,化肠为筋否’,僻涩太甚,必涉鄙俚,不逮贾、孟也。”
  又曰:“诗有一意透快,略不含蓄,而不害其为佳作者,沈千运、孟卿是也。沈之‘近世多夭殇,喜见鬓发白’,孟之‘为长心易忧,早孤意常伤’,语皆入妙。但读其词,皆羽声色调,无宫商之音。”
  又曰:“刘长卿绝句不减盛唐人,次则排律。此体初唐为工,而元和以还,牵凑重复可厌,惟隋州乃能接武前贤。至七言律之妙,有胜于盛唐人者。设机以灌,其功倍矣,抱瓮者不肯为耳。”
  又曰:“长卿开元、至德间人,编诗者列之中唐有故。其集有古调,有新声。盛唐人无不高凝整浑,隋州五言律诗,始收敛气力,归于自然,首尾一气,宛如面语。其後遂流于张籍一派,益事流走,景不越于目前,情不逾于人我,无复高足阔步,包括宇宙,综揽人物之意。孟襄阳诗亦有语真意近,机圆体轻者,然不佻不纤;随州乃作态矣。”
  又曰:“诗忌意随言尽。钱起《登覆釜山遇道人》第二篇、《南溪春耕》诗,其结处转笔,可谓水穷起。”
  又曰:“郎士元诗不能高,而有谈言微中之妙,淡语中有腴味。如‘乱流江渡浅,远色海山微’,‘河来当塞曲,山远与沙平’,‘荒城背流水,远雁入寒’,‘罢磬风枝动,悬灯雪屋明’,萧寂而不入苦寒。”
  又曰:“高仲武谓李嘉‘绮靡婉丽,涉于齐、梁’,由未见後来温、李辈耳。”
  又曰:“贞元以前人诗多朴重,韩有名于天宝,诗乃修词逞态,有风流自赏之意。”
  又曰:“韦苏州冰玉之姿,蕙兰之质,粹如蔼如,警目不足而沁心有馀。”
  又曰:“韦诗皆以平心静气出之,故近有道之言。宋人以韦、柳并称,然韦不造作,而柳极锻炼也。”
  又曰:“卢纶诗以真而入妙。秦系工于写景,故能近人。二皇甫殊胜二包,取境不远而神幽韵洁,有凉月疏风,残蝉新雁之致。李端过于平熟,时作一态,新警可喜。耿善传荒寂之景,故锺、谭所表章皆当。顾况有气骨,七言长篇粗硬中杂鄙语,有高调、非雅音。而《弃妇词》虽繁弦促节,能使行不流,庭花翻落。《公子行》如见纨之状。”
  又曰:“中唐多佳句,其不及唐者,气力减耳。雅淡则不能高浑,沉静则不能雄奇,清新则不能深厚。至贞元以後,苦寒、放诞、纤缛之音作矣,惟李益风气不坠。”
  又曰:“读于鹄诗,惟恨其少。”
  又曰:“诗有美不胜收而品居中下者,亦有一言无可举而不得不奉为胜流者,以丰度言也。知此,可与定羊资州士谔之诗矣。贞元後集中有好诗易,无恶诗难。羊诗求一恶字不可得。”
  又曰:“于ν官襄阳,颇酷虐。李涉工诗,以‘逢人惟说岘山碑’为讽,如是足矣。若欧阳公于晏元献,不免寻闹。”
  又曰:“吕温不及刘、柳,而气亦劲重苍厚。其《孟冬蒲津关河亭作》:‘雪霜自此始,草木当更新。严冬不肃杀,何以见阳春?’其人可知。”
  又曰:“大历以还,诗尚自然。子厚始振励,篇琢句雕,起颓靡而荡秽浊,出入《骚》、《雅》,无一字轻率。其初多务刻,神峻味冽,後亦渐近温厚。如‘高树临清池,风惊夜来雨’,‘寒月上东岭,冷冷疏竹根。石泉远逾响,山鸟时一喧’,‘道人庭宇静,苔色连深竹’,不意王、孟外复有此诗。”
  又曰:“宋人诗法,以韦、柳为一体,更有忧乐也。柳构思精严,韦出手少易。学韦易以藏拙,学柳不能覆短。东坡有云:‘外枯而中腴,似淡而实美,渊明、子厚足以当之。中外皆枯,淡亦何足道哉自是至言。”
  又曰:“刘梦得五言古诗多学南北朝,近体多杂古调。五古是其胜场,可喜处多在新声变调,尖警不含蓄者。七言大致多可观。”
  又曰:“梦得佳诗,多在朗、连、夔、苏时作,主客以後,始自疏纵,与白傅唱和者,尤多老人衰飒之音。七律虽有美言,亦多熟调。名宿犹尔,可不懔懔!《送李侍郎自河南尹再除本官》、《赠令狐相公镇太原》等诗,或切其地,或切其人,或切其事与景,八面皆锋。”
  又曰:“王州谓‘卢仝《月蚀》诗是病热人诞语,前则任华,後则此君,皆乞儿唱长短歌博酒食者。’余其快之。但‘相思一夜梅花发,忽到窗前疑是君’,却是胜流语。”
  又曰:“贞元、元和间,诗道始杂,各立门户。孟东野最为高深浑厚,如慈母手中线,游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