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风姐蠃来戏席,贾母、王夫人先回,凤姐然后尽欢至晚。此半日中有许多事情在笔墨之外。
  宝玉绕路至梨香院,偏遇见清客、家人两番问安、索字,固是文笔曲折,亦写尽趋奉公子情态。
  第八回专叙金玉配合之缘,故收宝钗面貌、衣饰及宝玉之装束,又极力描写一番。
  宝玉之玉是宝钗要看,宝玉递送;宝钗之金锁,却从丫头莺儿口中露出。大方得体,不着痕迹。
  黛玉蓦地走来,妙极!若黛玉不来,宝玉与宝钗两人说话一时便难截住。
  黛玉开口尖酸,宝钗落落大方,便使黛玉不得不遁辞解说。
  黛玉借手炉隐刺宝玉平日不听他劝,好吃冷酒,今日宝钗一说 便听。妙在宝玉心中晓得,宝钗似晓不晓,薛姨妈真是不懂:四人各有不同,黛玉又遁辞掩饰。灵变含蓄,文心如鬼工。
  宝钗说黛玉“一张嘴叫人恨又不是,喜欢又不是”,真将一个极灵、极妒的女孩活现纸上。
  写黛玉替宝玉戴斗笠,实是疼爱宝玉。若是宝钗如此,又不知惹出黛玉多少话来。今默无一语,真是大方女子。两相形容,文覃细活。
  晴雯贴字,宝玉握手,两情从此而起。  
  宝玉摔杯是专恼李嬷,乃写及袭人装睡,闻气起劝含糊答应贾母,舍己拦阻宝玉,觉有一个恃爱灵婢跳跃纸上。
  秦钟入塾,伊父望其学成名立,是反跌后文,秦氏来历于此回补出。

  第九回 训劣子李贵承申饬 嗔顽童茗烟闹书房
  贾政申饬李贵,嗔说宝玉,是反衬后文大闹,又为李贵调停之伏笔。
  宝玉于女色自幼亲近,且自秦氏房中一睡,袭人演试一番,已深知其味;而于男色尚未沈溺,又有秦钟同学,从此男女二色皆迷入骨髓矣。
  宝玉男女二色皆由秦而起,此秦氏所以为宁府之首罪也。
  秦者情也,秦钟者情种也。
  学堂大闹,言聚徒为塾,鱼龙混杂,其弊有不可胜言者。
  第九回专写宝玉与秦钟相厚是主,其馀俱是宾。而香怜玉爱又是宾中宾。

  第十回 金寡妇贪利权受辱 张太医论病细穷源
  金荣大闹书房一节,若竟不再提,则第九回书直可删却半回。 若从贾璜之妻告诉发觉,便难于收拾;今借秦氏病中秦钟诉知,秦氏气恼;转从尤氏口中告知金氏,令金氏不敢声言,随即扫开,真是指挥如意。 张友士细说病源,莫只作病看,须知是描写出一幅色欲虚怯情状。
  第十回将完结秦氏公案,故细说病源,以见是不起之症,又带出贾敬生日,引起下回。

  第十一回 庆寿辰宁府排家宴 见熙凤贾瑞起淫心
  第十一回专写秦氏病重,贾瑞心邪是正文,贾敬生日是借作引线。若非庆寿,宝玉何由再至秦氏房中?凤姐何由同秦氏细谈衷曲?贾瑞何由撞见凤姐?
  宝玉看见画联,触起前梦,一闻秦氏絮语,不觉泪下。回环照应,妙手深笔。
  单写宝玉泪下,秦氏默无一言,因贾蓉、凤姐在坐也。读者思之。
  衷曲话必须低低说,藏蓄入妙。
  贾瑞见色蔑伦,因邪丧命,亦从宁府而起。可见一切丑事皆由宁府,谓之“首罪”,谁曰“不宜”?
  尤氏笑说“你娘儿两个见面总舍不得,你明儿搬来和他同住罢”。虽是戏言,作书人却有深意。
  风姐哄诱贾瑞以致殒命,只算是替秦钟报仇。

  第十二回 王熙凤毒设相思局 贾天祥正照风月鉴
  第十二回写贾瑞之痴邪,凤姐之险诈,真有张躁画松,双管齐下,一作生泋挤,一作枯枝之妙。
  贾瑞固属邪淫,然使凤姐初时一闻邪言即正色呵斥,亦何至心迷神惑至于殒命?乃凤姐不但不正言拒斥,反以情话挑引,且两次诓约,毒施凌辱,竟是诱人犯法,置之死地而后已。不但极写风姐之刁险,且以描其平日钟情之处,亦必如此引盗人室。
  第二次贾瑞说“死也要来”,说出一个“死”字,是谶语又是伏笔。
  凤姐点兵派将,不叫别人,独叫贾蓉、贾蔷。此何等丑事而令此二人做圈套。是作者深文刻笔。
  蜡烛忽来,纸笔现成,又引至院外,想见熙风设谋定计时光景。
  跛足道人忽然而来,取给风月宝鉴,回照第一回内所叙书名。 贾瑞因此丧生,好色者当发深省。
  背面是骷髅,正面是风姐。美人即骷髅,骷髅即美人。所谓“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”也。使贾瑞悟得道人指示,病自可愈。
  借贾瑞停柩逗出铁槛寺,伏笔自然。
  贾瑞死于淫,秦氏亦死于淫。贾瑞是宾,秦氏是主,故下回即写秦氏病亡。

   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
  秦氏托梦,笼罩全部盛衰。且以见一衰便难再盛,须早为后日活计,是作者借以规劝贾府。
  宝玉一闻秦氏凶信,便心如刀戳,吐出血来。梦中云雨如此迷人,其然岂其然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