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之典。众庶欣欣有望。兹者狱久不决,而检验之官屡出。窃恐元凶漏网,而烈妇之心迹,无以自明。仆之不佞,得托交于下风,夙钦诸公之高谊,以为可以明白颂言之者,唯诸公而已。窃望于释菜都讲之余,不恤一言,以申烈妇之冤,以救东南数千里之旱。唯诸公留意焉。

  而或者之论,以为致人于生可也;致人于死,仁人之所不为也。不思生者可念,则死者何辜?烈妇之死,极其惨酷。凡有人心者,皆欲脔而食之。元恶大憝,暴戾恣睢,据人之室,窃人之财,杀人之妇。此而不诛,则人将相食,国家之典法亦为无用矣。

  或又以为,赏罚,有司之典,士不得而与焉。夫平常【常 原刻作「尝」,径改。】

  一政事,无所与,可也。邑有大冤大狱,有司方垂公明之听,而士怀隐默之心,则亦无贵于士矣。居今之世,耳目所及,-可以忿疾者何限!顾非力之所及则已。仆以为烈妇之事,诸公有可言之义,辄缘春秋之义以责诸公。又恐道远,诸公不能详,敢述所闻云。

  与殷徐陆三子书【此首本当入尺牍,因与前三书是一事,故遂附其后。】

  顷造精庐,获奉风旨。迫于晷刻,言别怅怅。承及贞女事,诸君子慨然有烈丈夫之风,爱莫助之。再奉记事一首。前所述颇疏略,当以此为证。此皆得之众论,无一语妆饰,但不知于史法何如耳?少时读书,见古节义事,莫不慨然叹息,泣下沾襟。恨其异世,不得同时。至于今者着于耳目,乃更旁视迟疑,如不切己。岂捐躯之义,无取于当年;英烈之风,独隆于往代耶?秋暑,未得一面。余惟自爱。

  答俞质甫书

  人至,得初一日所惠书,感激壮厉。三复,浪然雪涕。嗟乎,质甫则既知之矣,岂待于千百世之后耶?仆自谓处下贱之地,如喑哑聋聩,了无所知与,乃分之宜。昨偶发愤一言,不幸遂有喜事之名。然实在于耳目之近,临时感触,出于意之所诚然,而不能已者。仆又必欲得足下发其幽光,施之论述。非特求绘藻之工,为文章纚纚然,观美矜炫于世而已。

  顾其志意有足深悲者。栢舟、绿衣之篇,彼其人所处,以今日视之,尚为人道之常。而作者为之忧伤怨愤,反复叹息,盖深悼其不幸,而美其志意之不伦。圣人遂因而存之,以为千百世之法。况今日之变,万万于此,故欲与足下显其行事,使千百世之后,略知今世之人亦有出于栢舟、绿衣女子之上者。虽攸斁彝伦,反道败德,怐愗烦冤,而天下之公理犹在人心,不至泯灭澌尽。而天地之所以不至覆坠者,有此耳。

  诗曰:「我躬不阅,遑恤我后!」夫彼已甘就屠剔剖割,以遂其志,此岂有顾于后世之荣名者?要之仆与足下之心,如此而已。如足下卒为撝让,仆何望焉!

  与宣仲济书

  有光顿首,仲济足下:自足下之寓吾昆山也,仆始得一见,以为温然君子。既而闻宣烈妇之事,益慨叹以为此即向所见宣生之姊也。及观足下所撰述数百言,凛然如见其人。又喜烈妇之有弟,可托以不朽也。仆向许作传,因循未及论次。兹当远役,须俟少暇为之。夫烈妇之所自立者难矣。此理在天地间,昭昭耿耿,千万年不灭。传与不传,此是吾辈事耳,如烈妇,则何假于此?向与浩卿语及旌表,令人愤懑。使者徒知籍天子命作威福,宁复知纪纲风化为何物?此亦非一日矣。然龙逢、比干,当时亦何尝旌表哉?人去草草,明当奉晤,不一。

  答顾伯刚书

  有光顿首,伯刚足下:比承厚意,非言所能谢。更辱教诲以顺应之说,捧读数过,深用叹服。论语之书,孔子与其门人论学者最详。其答诸子之问仁,曰:「非礼勿视,非礼勿听,非礼勿言,非礼勿动。」曰:「其言也讱。」「出门如见大宾,使民如承大祭。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。」皆自其用处言之,未尝块然独守此心也。易大传曰:「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。」人心本与天地为一。三代以后,直为不能易简,不能与天地相似,日用动作,至于所以为天下国家,往往增私长智,用计用数,无非吾性之赘疣。故其治也,非三代之治;而其乱也,其极至于三代之所未尝有。来教推顺应之说,而以禅授放伐言之,可谓发明无遗蕴矣。

  但以忠恕于一贯,有精粗之异,窃恐犹有所未安。所谓「吾道一以贯之」,孔子之所以为一者,盖特有所指而未发,其实指忠恕而为言也。曾子因门人未达,始复明言之,若言夫子之道,只是忠恕一件以贯之耳,无他道也。子贡问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,其恕乎!恕所以终身行之,即忠恕所以一以贯之也。岂可区别为圣人之一贯而谓之精,学者之忠恕而谓之粗哉?忠恕本无圣贤之别,而在学者工夫分界,自有生熟之殊。贤人所以近于圣人,圣人之所以与天为一,即此忠恕而已。子贡曰:「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,我亦欲无加诸人。」此子贡能服膺夫子之教而行之。故夫子深喜之,而曰:「赐也,非尔所及也。」先儒乃以为非子贡所及;忠恕之事,苟子贡不能及,而何望于后之学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