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予方欲咨访论著之,而未及也。

  去安亭二十里,近夏驾浦,地名里泾。有妇张氏,其夫死,夫之弟攘其田庐,逼嫁之。妇遁逃兄所。夫弟侦其兄出,刼以如所许陆氏者为妇。妇即绝食。陆氏妇女老妪日与居,说之,不答。十月晦,竟缢死。

  予尝读汉史称荀采事。采为阴瑜妻,十九而寡。父更许妻同郡郭奕。父伪病笃,召女,扶抱载之至郭氏。女命张四灯,与奕相见。因敕左右办浴。入室揜户,以粉书扉云:尸还阴。「阴」字未成而缢。今妇之死于陆氏,与采同。然采,高阳天下名族,荀慈明之女,知书学问,为是易也。田里之妇,区区不失其志,难矣哉。命也,妇不死于贼,邂逅迫胁,与遇倭者何以异?妇之夫弟归其尸,葬于故夫之旁,以成还阴之志。予友广平尹张德芳,书来告予。予问之里泾人,良然。遂书之。

  言 解

  言恶乎宜?曰:宜于用,不宜于无用。言之接物,与喜怒哀乐均也。当乎所接之物,是言之道也。终日而谈鬼,人谓之无用矣,以其不切于己也;终日而谈道,人谓之有用矣,以其切于己也。夫以切于己而终日谈之,而不当于所接之物,则与谈鬼者何异?

  孔子曰:「庸言之谨。」非谓谨其所不可言,虽可言而谨耳。道之在人,若耳目口鼻。见之者不问,有之者不言。使人终日而言吾耳若何,吾目若何,吾口与鼻若何,则人以为狂谬矣,实有耳目口鼻者,不待言也。饥者言食,而饱者不言;寒者言衣,而暖者不言。

  昔者宰我、子贡习闻夫子之教,而能为彷佛近似之论,其言非不依于道,而当时拟之以 为言语之科。夫学者之学,舍德行而有言语之名,为宰我、子贡者,亦可耻矣。

  曾子曰「唯」,颜子「如愚」,二子不为无实之言,而卒以至于圣人之道。孔子曰:「予欲无言。」圣人之重言也如是。圣人非以言为重者也。四时行,百物生,圣人之道也。

  解 惑

  嘉靖己未,会闱事毕,予至是凡七试,复不第。或言:翰林诸学士素怜之,方入试,欲得之甚,索卷不得,皆垂?夬然失望。盖卷格于帘外,不入也。或又言:君名在天下,虽岭海穷徼,语及君,莫不敛衽。独其乡人必加诋毁:自未入试,已有毁之者矣;既不第,帘外之人又摘其文毁之。闻者皆为之不平。

  予曰:不然。有举之而吾得焉,是举之者胜也,而挤之者不胜也;有挤之而吾失焉,是挤之者胜也,而举之者不胜也;有誉之而吾得焉,是誉之者是也,而毁之者非也;有毁之而吾失焉,是毁之者是也,誉之者非也。彼其人若非且不胜矣,而又何足与辨乎?彼其人既是且胜矣,而又何可与较平?夫莫之为而为者,天也;莫之致而至者,命也。人不得而举与挤也,不得而誉与毁也,是有天命焉。实未尝举也,未尝挤也,未尝誉也,未尝毁也。

  昔年张文隐公为学士主考。是时内江赵孟静考易房,赵又为公门生,相戒欲得予甚,而不得。后文隐公自内阁复出主考,属吏部主事长洲章楙实云:「君为其乡人,必能识其文。」而章亦自诡必得,然又不得。当是时,帘外谁挤之耶?子路被愬于公伯寮。孔子曰:「道之将行也与,命也;道之将废也与,命也。」孟子沮于臧仓,而曰:「吾之不遇鲁侯,天也。」故曰有天命焉。

  晋乐广尝与客饮酒,客见杯中有蛇,恶之,归而疾作。时河南听事壁上有画漆角弓,作蛇形,广以杯中蛇即角影也,复置酒,问客所见如前。广因告所以,而客疾遂愈。今或者之言,皆杯中之蛇类也。作解惑。

  道 难

  当周之时,去先王未远。孔子聘于列国,志欲行道。晨门、荷蒉、沮、溺丈人之徒皆讥之;孔子不以为然,而道竟不可行。其与学者论政,未尝不归于道。如答仲弓、子张之问仁,皆言政也。诸子有志于治国,而春风沂水之趣,终不及曾点,故孔子舍三子而与点者以此。子游为武城宰,以礼乐为教。至论君子小人,皆以学道为主。则孔氏之门,虽所施有大小,其与孔子之治天下一也。

  自管仲、申、商之徒以其术用于世,其规画皆足以为治;然皆倍于道,故莫不有功効而祸流于后世。后世言治者,皆知尊孔氏,黜百家,而见之行事,顾出于申、商之下。天下当积世弛废之余,一旦欲振起之而无所主持,如庸医求治疗,杂剂乱投,欲如申、商一切之术,已不可得矣。

  永年蔡先生之守苏州,其志汲汲于为道,务在节用爱人,仿周官州党族闾属民读法之政,而时进学者与之语道。吴故大郡,先生独常从容于吏治之外,有春风沂水之趣。然习俗安于其故,或窃有异议。先生稍不自安于心,即悠然长往。学者与小民之慕爱,如失父母。而余门人沈孝,年已及艾,有原宪之贫。先生独喜其论经有师法,时延进存问。以二千石之重,念及蓬荜之士,其留意境内之人才若此。余为令吴兴,窃拜先生之下风,不敢以今世之吏自处。而邓析之徒,为谤日甚。先生之门,时亦有传其言者。唯先生不然,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