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不谓贤哉!夫以羣贼行污闺闼之间,言之则重得罪,不言则为隐忍,抑其处此尤有难者矣。自为妇至死,踰一年,而处汪氏仅五月。或者疑其不蚤死,嗟乎,死亦岂易哉!

  嘉定故有烈妇祠。贞女未死前三日,祠旁人皆闻空中鼓乐声,祠中火炎炎从柱中出。人以为贞女死事之征。予来安亭,因见此事。叹其以童年妙龄,自立如此,凛然毛骨为竦。因反复较勘,着其始末,以备史氏之采择。 【按:梭,常熟本作梳。窃谓金梭,必是织帨之梭,非栉发之梳也。当以声相近而讹耳。】divs[index] =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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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张贞女狱事

  初,胡岩父子谋杀贞女。佣奴王秀,故尝与妪通,后已谢去。岩以金饵之,呼与俱来。本欲焚尸以灭迹,又欲诬贞女与王秀私而自杀,其造意为此两端。盖今豪家杀人,多篡取其尸焚之。官司以其无迹,辄置不问。故杀人往往焚尸,为吏者不可不知也。火起,人来救之。岩裸身着草履,其衣为血所溅,卒无衣易也。人或谓:「胡郎!事如是,奈何?」岩疾视曰:「若谓有何事耶?」亟令汪客诣县,且如所以诬贞女者。会汪客醉卧县门外。而贞女父张耀,已先入告之矣。耀,弱人。其妇翁已得岩金,教耀独告朱旻。及典史来验,岩尚扬扬在外,为赂验者。贞女喉下刀孔,容二指,尚有血沫喷涌。仵人裂其颈,谩曰无伤者。尽去其衣,肤青肿,寸断如画纹。胁及下体,皆刀伤血流。市人尽呼冤,或奋击仵人。县令亦知仵人受赂,然但睙而已。

  一日,令昼寝。梦金甲神人两膊流血,持刀前曰:「杀人者,胡铎、胡岩也。不速成此狱,当刺汝心。」令惊起,问左右,知有胡岩,岩父明堂。令因谓「堂」、「铎」声近讹也。逮女奴鞫之,遂收岩等。

  先是,妪赀千金,悉寄岩家。岩以是益得行金求解。时有张副使罢官家居,与丁忧丘评事,两人时时入县。县令问此两人。张顾丘曰:「老法司谓何?」丘曰:「杀一女子,而偿四五人,难以申监司也。」盖令多新进,不谙法律;又狱上御史,常虑见驳,损伤声誉,故以惑之。令果问计。两人教令以「雇工人奸家长妻律」坐王秀足矣。以故事益解,岩等皆颂系,方俟十五日再验贞女,遂释岩等。会令至学,诸生告以大义,令方惭悔。回县,趣召岩等。岩等自谓得释,两人亦坐县治前,候狱定,即持金回也。令忽缚岩等,以朱墨涂面,迎至安亭。且遣人祭慰贞女。两人相顾变色,遁去。安亭市中,无不鼓舞称快。时吴中大旱,四月至于六月,不雨。及是,大雨如注。

  岩复赂守卒,毙妪于狱,欲以绝口,且尽匿其金。令亦疑岩所为,然但睙守卒而已。先是贞女之死,数有神怪。至是,暴妪尸于市,汪客夜持棺欲窃敛之,鬼数百,羣逐汪客去。令犹以两人言,欲出为从者。会女奴指周纶实以椎击贞女,鞫问数四,不易辞。令无如之何,独贷朱旻。旻是夜实共杀者,不独于户外窃听而已。

  狱已具,两人犹驰赤日中,泊舟所居数里外,竟日相谋。丘曰:「我至大理,此狱必反。」张对人称岩,犹曰胡公。其无人心如此。贞女之外祖曰金炳,炳父楷,成化乙未南宫进士第二人,为涪州知州以卒。贞女死时,炳家近,先往,见其尸。得金,遂不复言。及母党之亲,多得其金。虽张耀亦色动,其族有言而止。

  予论贞女事已详。又着其狱事,以志世变。即此一事,其反复何所不至,独恃犹有天道也。嘉靖二十七年七月书。

  妇辨

  张贞妇之事,邑宰讯鞫之详,傅爰之当,昭昭揭日月于天下矣。或疑贞妇之未得为烈也,曰:「其逊于母氏也,胡不自绝而来归也?」曰:「义不能绝于夫也。有妻道焉。遂志而乱伦,非顺也。」曰:「其来归也,胡不即死?」曰:「未得所以处死也,有妇道焉。洁身以明污,非孝也。然而守礼不犯,皭然于泥滓之中,故以淫姑之悍虐,羣凶之窥闯,五阅月而逞其狂狡也。」曰:「其犯之也,安保其不污也?」曰:「童女之口,不可灭也。精贯日月,诚感天地,故庶妇一呼,桀夫披靡。水不能濡,火不能爇,盖天地鬼神亦有以相之,不可以常理论者。」

  夫事有先后,迹有显闇,要之至于死而明矣。屈子之沉湘,贾生犹病其怀此故都。文山絷于幽燕,王炎午生祭之以文。彼贤者犹不相知如是哉。虽然,所见异辞,所闻异辞,所传闻异辞。贞妇之事,今日所目见者也。谓不得为烈者,东土数万口无此言也;彼为贼地者之言也。

  呜呼!纲常与天地终始。而彼一人之喙,欲沉埋贞妇旷世之节,解脱羣凶滔天之罪,吾不知其何心也!作贞妇辨。

  书里泾张氏妇【妇 原刻作「妾」,依本文校改。】事

  嘉靖三十四年冬,倭贼退屯海上,予得间 【间 原本误作「问」,依大全集校改。】

  返安亭故庐。时寇氛尚未息。而三四年来,吴中之士女被戮辱者多矣。亦往往有女子之义烈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