士也。夫士之至于执事之前者,其言语既极揣摩,举动瞻视之际必多矫饰,无非有意以自炫也;然而作伪者心劳而情必露,苟阴相之于其不经意之处,而伪败矣。是故其始见,皆完人也;数见,则示以罅矣。接之以礼,所见皆其长也;与之狎处,则所短见矣。何则?始则处处着意;既久,则有时而不经意,吾可以得其真矣。夫言之能独持其是而与吾意拂者,正士也;迁就其说以曲徇吾意者,小人也。言天下之事而责人以所难,试以其难者令图之,其能者必毅然敢任;不则,口承而神不许也。以事业自期而谓志不在一官,试以美官饵之,其诚者必夷然不屑;不则,口却而神欲之也。此非于不经意之时,不足以得其真也。夫士苟有用于国,则美官何必不受;而今之好美官者,甚可丑也。既以冒滥贻讥,且仍贪进不止;居其一,而又欲兼其一。如小儿之左搤抟黍而右不舍饧,两手兼持;斯亦贪鄙之至,为贱丈夫所羞称者矣。有如此辈,执事亦安取其出于门下哉!某昔读谏草,久切归依;既入行朝,时思瞻仰。顷者浮沈郎署,未遂扫门之愿,屡辱荐贤之章;此亦执事徇名之一误也。然而皆小生之流,彼乌知所关系者大哉!

  至于票拟之体,一以简当为贵。只字之温严,即千秋之衮钺、人视之以为荣辱;宁有不重者乎!纶言重则主权尊,而戎索渐可操之自上矣。今虽不能为过严之语,但不轻予之以温;而予之必得其当,则温者为赏而非温者即寓罚矣。夫今之藩镇,弁髦大臣而独知敬惮执事者,以执事之清节足以服之也。今诚请于上切责政府:以票拟诏令,从前俱失言体,以后悉遵典制。执事奉之,一切更始,言简而情当;虽有恶执事者,亦无以议也。以执事一尘不染、更肯不徇情面,而加以上意之郑重,则人知温纶之难得;因其难得,益思得之以为荣:斯戎索在上,天下事尚可为也。执事之从龙,不为不久矣、得主,不为不深矣;萧然一榻、食无兼味、苞苴不至于门,不为不廉矣;若事不可为;祗办一死,不为不忠矣。外廷之称之者,曰不爱钱;其议之者,曰不任事。谓不任事者,因执事之存心大宽也。夫宽,本宰相之器。汉丙吉称为能宽容、有大度者,然宣帝综核已甚、又当守成之世,济之以宽,斯得其宜;故吉称汉贤相。今何时乎?上天资仁厚,惟大臣是听,而政府复一切从宽;毋怪乎纪纲凌夷、臣僚无等而藩镇益以亵视朝廷也。然执事生有容人之度,不能强使勿宽。惟于丝纶之出,稍加矜惜,不以一字假借,则人外乐其宽而内惮其严,实心任事,莫大于此者矣!

  谬妄之见,不识忌讳,辄思有以效于左右,是犹捧壤而增泰山、泻缾以益沧海,诚不自知其不可也。知己谊深,寸草心切;惟执事其鉴之! 

  又寄留守书(庚寅七月)

  月来屡承手讯,随奉报章。辇下时政日新,于邸报应已具悉。

  小疏为道隐乞宽,业奉俞旨;诸公虽侧目无以相加,然某亦欲因此遂「浩然」矣。

  诸公远迎忠贞驱山阴而杀五虎,召对之时,尽反其说;就中本末,彭然石来,想已详之。此君虽武人,资质明爽,一拨便转;解人也。

  山阴虽出,押班而已。金溪为政,悉由诸公主张;晋封一案,尤骇见闻。往时惠国封公,已失之太骤。陈邦傅比例进爵,令惠国耻与为伍,以其无功而封也;而今乃大封败者乎!封爵滥觞已极,惟鄂国新兴,稍为不媿;今新兴无故进公,是又予之以媿矣。

  自督师之殁,湖南尽失,诸将皆罪人也;不夺其爵已为失罚,而且封焉,是赏败也!国家仅存虚名,惟有赏罚;弃其赏罚,何以存乎?掌枢者万九皋,倡其议者鲁孺发。孺发以「粤国」许新兴;今得「宣国」,恐其不乐,欲奏请改正,以「宣」字犯宣宗谥。某语之曰:『古不讳谥』。不信,持议如故;其固陋不学至此!思文时,以诞一元子,悉封从龙诸臣;家开少为御史,力疏争之。虽不能阻,而一时幸封者为之色削;边镇称焉。今兹之举,无有一人议其非者;盖欲以是媚诸帅而大树党援耳。公闻之,初无一言;何也?言之固无益;彼固欲公言之,使构怨诸帅也。新兴之封号以省不以郡,以新兴为相公之心膂,故欲重市德以结其心;使公有言,则益携矣。国事至此,无可复言;传之异时,徒资笑柄。公宁以众怨难任,遂默而已乎?今日之势,譬如以敝舟遇飓风,欹侧于波涛之中;柁师叫呼不应,覆在顷刻。而犹思市恩于断■〈木虏〉亡篙之辈,冀其临覆而独肯拯予也,岂不愚哉!然舟覆之后,咎归柁师,正赖此叫呼之语传之于人耳!及今言者,不图有救于目前,且期免笑于异代。宋李纲何能为哉!然至今,其言在也。「诗」云:『其何能淑,载胥及溺』。某之忧惜,嗟其及也。

  即日乞假西来,面有所陈。率此附报,并以小疏奉览。不宣。

  ——以上见原刊「藏山阁文存」卷二。

  书(二)

  上皖抚郑大中丞书

  寓武水为家塞庵阁学复贝勒书

  与汪辰初书

  上皖抚郑大中丞书(崇祯庚辰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