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矣’!”
  张煊,字培风,常熟人,以新闻记者为张学良垂青。壬戌奉直之战,煊持白布黑字旗潜入敌军中演讲,人无知其来历者,事毕从容而归。学良闻而笑曰:“此疯子之所为也。”于是疯子之名大著。于卯春,积劳殁,学良凄然曰:“安复得疯子如某者!”
  鹿文端公传霖与张文襄公之洞为内外兄弟,而政见不合,时起口角,互詈不稍让,退值则又相视而笑。一日,文襄指文端曰:“蠢鹿无知觉,不足以语人事!”文端报之曰:“獐吃人,真可杀耳!”不欢而散。厥后鹿夫人归宁,文襄笑语其姊曰:“弟乃一獐耳!”夫人亦笑曰:“我岂鹿之妇,而獐之姊耶?”
  陈寅恪与王国维、梁启超具授课清华。一日授课,忽对众生云:“吾送尔一联:‘南海圣人再传弟子,大清皇帝同学少年’。”众闻而大笑。盖梁为康南海弟子,而王国维为溥仪老师故也。康昔倡言孔教,以长素为教皇,自目为南海圣人,谓不及十年,当有符命。
  王敬义与梁实秋善,每访梁,必窃溲其门而后归,梁伪不知。某日,王自曝其短曰:“吾每归,必溲君门,君知之乎?”梁微笑曰:“君不溲,安知吾家所在?”
  沈从文首登大学讲台,慕名听课者甚众,沈大窘,瞠目不能言者良久。及课授毕,才过十分钟耳,乃板书曰:“我第一次上课,见你们人多,怕了。”有言于胡适之,适之笑曰:“上课讲不出话来,学生不轰他,即是成功。”
  齐璜(白石)未达时,以文诗为贽晚王湘绮门。湘绮自书于日记曰:“文则尚可,诗则似薛蟠体。”
  伍廷芳与黎黄陂(元洪)相见,黄陂问外交人才,伍以子朝枢对。黄陂微笑曰:“君不及他人而先举令嗣,得毋有私乎?”伍曰:“昔者晋侯求贤,祁奚举其子午,讵今人之不逮古人耶?”黄陂颔首。
  杨星川寡交游,客讶问之,杨曰:“交不贵多,得一人可胜千百人。予生平知己,杨季子一人而已。”
  梁卓如辞币制局总裁,人问其故,曰:“以不才之才为无用之用。”
  袁项城既杀王治馨,会将军陆朗斋入谒,袁问曰:“尊容何故消瘦甚?”陆对曰:“兔死狐悲,唇亡齿寒耳。”袁色变。
  陈师曾以极雄丽之笔,郁为古拙块垒之趣,诗与书画下笔纯如。以书画赠人,不计值。齐白石鬻画为生,尝悬润笔单于室中曰:“卖画不论交情,君子有耻,请照润格出钱。”
  齐白石初入京卖画,苦不售。陈师曾戒之曰:“画吾自画自合古”,白石悟,声名达于中外。及师曾卒,白石曰:“微师曾,无我今日之名。”
  王壬秋身材短小,及卒,沪报有滑稽挽诗云:“学富文中子,形同武大郎。”
  陈寅恪晚年盲目膑足,而与夫人晓莹女士伉俪情深。及晓莹病,陈预撰挽联云:“涕泣对牛衣,卌载都成断肠史;废残难豹隐,九泉稍待眼枯人。”
  蔡孑民出洋未匝旬,其夫人殁京邸,遗子女各一,曰威廉,曰柏林是也。北京大学教职员全体学生,祭蔡夫人文一篇,用白话文,赵伯苏为之评注。文曰:哦(要用西洋人唱歌的嗓子来念)!夫人死了(谁的夫人,真莫名其妙。西洋学家,不是常骂中国祭妇人文,不从本姓为不合乎!或者蔡夫人不在此例)。在吾国妇女解放运动的时代死了;在威廉、柏林孩童的时代死了;在蔡先生离国四天就死了(亏他算得多么清楚,一点不含糊)。引起了我们和他们无穷的哀悼(祭文不见得哀悼。他们一)。他们失却他们最诚恳的指导者(好长句子,勉强讲得过去。他们二,他们三)。他们失却他们最慈爱的母亲(何必说。他们四,他们五)。谁能帮助他们(有蔡先生在。他们六)?谁能教育他们(有北大教育在。他们七)?蔡先生忽然长别了他的最忠实的同伴(同伴二字,西语固指夫妇,中文则友亦可作同伴讲,不知何指),谁能助成他未了的事业和日进的德行(何必你们担忧)?哦(又是一声)!夫人死了(洋气味又来了)。引起他们和我们无穷的哀悼(他们我们,上下一掉,好文法。他们八。好一篇祭他们文)。
  抗战时,陈寅恪赴渝,出席中央研究院会议。蒋介石宴请,寅恪与焉,深觉其人不足为,归而赋诗云:“食蛤哪知天下事,看花愁近最高楼。”
  陈师曾,散原老人陈三立元配罗氏所出也。方五岁时,母罗氏卒,散原继娶俞明诗。师曾事俞氏至孝若生母,及俞氏寝疾,驰还金陵调药。俞氏卒,师曾哀劬触宿痞,又冲雨市棺,寝苫侵地气,寻亦卒。
  甲午战败,丧师辱国,淮军诸将叶志超、龚照玙拿交刑部治罪,一被斩,一系狱中,至庚子联军入京,始乘乱逃出。狱卒言龚在狱中,放纵邪僻,骇人听闻。初入狱时,赂狱中上下逾万金,自管狱郎中以下,皆成感恩知己。家中侍妾八人,轮流至狱中当夕,稍不如意,辄加以鞭挞,凡分三等,最轻者自执鞭条挞之,较重者褫下裳,笞其臀。最重者,裸而反接,令马弁以马鞭挞之。狱囚每闻妇人哭号声,辄动色相告,曰:“龚大人生气,打姨太太了。”
  龚照玙既脱狱南归,某日过寿,其邑人张陆先生者,忽肃衣冠而入,长揖曰:“六哥今日乐矣!容弟一言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