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子忠生日,夜饭后仍同归。车中看《通鉴•唐高宗纪》一卷。学者于古人皆有师法。余平生崇拜者,为顾亭林、黄梨洲两先生。两先生著书皆甚富,博大精深,道德、经济、文学一以贯之,而《日知录》、《明儒学案》,尤为余服膺笃信之书。
二十日(二十二号)。己丑竟日雪,入夜未已。至西拴马庄顾子行(言)处诊疾,武进同乡也。出城祝何二表嫂生日。四钟延陈先生开学,在至圣先师前行礼。送宝厘、宝晟、宝润入塾。夜设筵请先生,约刘嗣伯、杨吉山、白仲三、刘孟禄、史小坪、刘千里、衡维公、澜翁作陪。笏斋自津来京,坐簃中畅谈。
二十一日(二十三号)。庚寅阴,春寒料峭,雪意甚浓。王野亭来报告兴殖水利公司近状。五钟至谢家胡同赴田韫山之约,同坐龙世卿(裕光)、丁衡三(槐)、张雨亭(作霖),皆熊罴之士也。韫山习书甚勤,日临《西狭颂》、《瘗鹤铭》、《圣教序》,积纸可隐身,悬肘作二寸许字,圆稳平实,用功之效如此。读《五代史•晋家人传》。欧公叙秦王从荣传、冯后传,刻划传神,真得史迁神髓。此种断非薛居正辈所及矣。看式通鉴•唐高宗纪》。
二十二日(二十四号)。辛卯晴。午刻至金晴曦处诊疾,殊危险也。偕丹云丈在三义轩大茶馆午餐,议买顺治门大街恒丰染坊屋,业主河南申姓。至恒裕稍坐。又至文友堂为诸女买《诗经》七部。自买亭林十种,余旧有之而毁于火,补购此函,合以旧藏《音学五书》、《天下郡国利病书》、《日知录》及遗书十二种,顾先生一家之学备矣。肆主魏姓出示孙夏峰先生手书年谱一小册(〔眉〕后细审始知为征君第三子望雅手笔)。自七十三岁至七十口岁,仅八叶,以银五元买之,即携赴清秘阁装潢成册,多留副页,备征乡人题跋。
另有文诗稿一册,不尽出先生手,索价百五十元,无力得之。
二十三日(二十五号)。壬辰晴。闻门人吴佩伯侄病殁天津,凄然泪下。佩伯丁酉、戊戌间从余学文,兼授以毛诗之学。其人性情肫笃,而高亢目空一世,独敬服余。今年仅三十三耳。因作书寄其伯父子明四兄,致哀悼之意。午初至中央公园来今雨轩,赴兴殖水利公司股东会。散后在益锠午餐,复北赴农会特别会,准部章于会中附设京兆省总农会,公举余为会长,而举金四丈副之。归寓颇惫,方倦卧,而晴曦遣人速余,勉力一行。津液枯涸,胃气不支,舌光而绛,殊可虑。
二十四日(二十六号)。癸巳晴,稍和,颇有春意矣。二钟入新华宫,赴政治讨论会会议守土官吏失守城池、通匪迎降惩罚案。前清立法至严,咸同间,行法不为亲贵挠,纲纪肃然,蔚然成中兴之业。大坏于宣统辛亥,载泽曲芘瑞澄,各省相率降逃,而清社遂墟。入民国后,名分既泯,旧法全隳。若听其凌夷,无严刑以随其后,则寇之所至,如入无人之境,国将谁与守耶?从前教、发、捻、回诸匪蹂躏四方,其贤者殉节效忠,此外则有逃官逃将,而无降官降将,而大清刑律,亦不立惩降之法,盖大义凛然,莫之敢犯,不
必大为之防也。官吏迎降,亦始于辛亥。盖臣节至此不可问矣。搭阮会长汽车回石老娘胡同,为孝感夫人诊治,留夜饭始归。
二十五日(二十七号)。甲午晴。饭后至旧帘子胡同张宅(伯纳同年之弟),贾家胡同金宅,松筠庵学贞和尚,大吉巷王宅,东茶食胡同黄宅诊疾。黄桐笙传染喉证甚剧,六脉沉濇,可危已极,因以治江子厚全家之方治之。接惠禀,又由禁卫军送来二百二十八元。
二十六日(二十八号)。乙未晴。定兴吴宾甫大令(梅)持性庵同年介绍书来见。饭后至顾子行及张处复诊。又至黄处,桐笙服药,六脉俱起,乃现出肺胃大热之象,逆境变为顺境矣。为开清热方,仍兼宣泄。酉仲亦传染卧病,亦脉脉也。铨叙局索取详叙履历,开送阮斗瞻会长。亭林《九经误字序》云,下邑穷儒,不能皆得监本,止习书肆流传之本,则又往往异于监本,无怪乎经术之不通,人才之日下也已。至今日学者,则几不知九经为何物,使先生见之,不知若何感喟矣。政府为励行宪政,欲从速召集立法院,拟即以国民会议议员充立法院议员,借以省手续、节经费。咨询参政院,廿四日参政院开议,全体通过。今日奉告令宣布,并提前于五月一日召集。
二十七日(二十九号)。丙申晴。天甫明,张庾楼处即拍电来请,巳刻前往,则病孩已动风,势不可为,与洛如勉定一方而归。伯葭来谈。午餐后再出至延宾馆辛纪云、永靖会馆饶麓樵处诊疾。又至松筠庵及王宅复诊,学贞和尚去圆寂不远矣。在益锠夜餐。彝圃来夜谈,为朗存请假事。接张先生信,因病迟来。
二十八日(三月一号)。丁酉晴。万枋钦、胡荃孙、金筱珊丈来谈。辛纪云、金晴曦、黄桐笙处复诊。至肃政厅谒都堂张珍午前辈,为朗存事。
二十九日(二号)。戊戌晴。至实录馆校书一卷,回寓稍憩。又出至饶、辛二处复诊,审脉定方,斟酌甚苦。时已九钟,尚未晚餐,乃至益锠进食。复至嗣伯处为其子诊疾。
荃孙请泰丰楼,辞之。看《进步杂志》古欢室笔记,论陈龙川、吴梅村,意思极好。古欢不知何人,学问识见俱高,拟函讯姓名,知南方有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