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,一传而陨,种因结果,亦固其宜,而祸乃延于后世,有宋一代且与外患相终始,敬瑭之罪可胜诛哉!)
初五日(七号)。甲戌晴。养疴不出门。玉山回津。看《周本纪》。《东方杂志》有《国民之公毒》一篇(署名远生作),谓中国政治学术,皆误在笼统二字,其说甚透。郑、孔诚为经学之功臣,程、朱诚为圣道之传人。然即以郑、孔为经学,程、朱为圣道,取后生心灵眼界,而范围之束缚之,则大不可。故自唐以来,只有注疏而无经学;明清两朝,只有宋儒而无圣道。中国三千年学术不进,实由于此。吾近来持论宗旨,却在复古。惟欲复者真孔子、真经学也。典章制度,须有依据,若微言大义,则当以吾之心光、眼光、实验自求之,万勿踏人脚根,拾人牙慧。人所谓醇,则亦醇之;人所谓驳,则亦驳之。终其身坠入形式言语障中,无复接见古圣贤真精神真面目之一日。历史之学,取其有用也。时代愈接近愈有用,利弊愈详尽愈有用。故宋、明二史,其实际或过于史、汉、三国;《旧五代史》、《宋史》,其价值毕竟重于欧阳新史、柯氏新编。
初六日(八号)。乙亥晴,有风,遂未出门。晨起祀神。看《周本纪》讫。世宗浚汴口,达于泗上。遣周景督工。景心知汴口既浚,舟楫无壅,将有淮浙臣商,买粮斛贾,万货临汴(按:斛恐是服字之讹),无委泊之地,乃讽世宗,踞汴流中起巨楼十二间,后邀巨货于楼,山积波委,岁入数万计。按此即水码头起行栈之始。
初七日(九号)。丙子晴。仍未出门:伯葭在内室久谈。陶兰泉、朴如招饮,辞之。
初八日(十号)。丁丑阴。饭后偕夫人率恩女至廊房头条买灯。又至厂甸一游,拆改展拓,与从前迥不相同,几迷所向。归寓尚不甚疲。看《五代史注•家人传》。
初九日(十一号)。戊寅阴。祝史康侯太夫人九十一岁寿。连日胃口稍复,至益锠便餐。看《五代史•梁家人传》。读《庄子•逍遥游》。
初十日(十二号)。己卯晴,有风。祝蒋惺甫太夫人寿。至公度处为其夫人诊疾。思缄以病乞休,特往视之。不欲违心以恋禄,是亦一道也。体甚不适,疾驰而归。到家举半日饮食倾筐倒箧而出之,神气大伤,卧不能兴。
十一日(十三号)。庚辰晴。又不出门。看《五代史•唐家人传》。读《庄子》齐物论、养生主二篇,真处患难、养病躯之第一神方也。陶宝如招饮,辞。五代除梁别为统系,其唐、晋、汉、周名为四代,实是一朝,典章、文物、官僚,皆继续有效。其时臣民视换朝代,与一朝之换君无异,故史家只能作通史,最为合宜。余廿年前持论,欲以唐庄宗接唐统,而以南唐接后唐。王渔洋亦有此议。陈简庄作《续唐书》,即是如此。今日思之,朱温篡唐,而庄宗灭梁,唐统中间已隔断。南唐在江南篡吴建国,又是别起炉灶,上不接唐朝,下不接宋代。因其国号皆为唐,勉强为形式上之联合,况李氏初年国号曰齐,尤足知其与事实全不相贯,竟类断蛇,反不如以梁、唐、晋、汉、周、宋纪年,较为直捷也(正统之说本极无谓,又当别论)。由此推之,东魏与高齐,西魏与宇文周,只能视为一朝,断不可划清界限。谢蕴山作《西魏书》,欲成断代之史,与周朝苦心划分,遂使魏、周俱成断烂不全,于时势反生障碍(如苏绰之定制度,名虽有功于魏,实有功于周。以绰属魏,犹之以苟或属汉。然周、魏二史却短此人不得)。故李延寿为史家特识。南北二史,看似骈枝,自是不刊之作也。病久不愈,延峨峰来商定一方服之。
十二日(十四号)。辛巳晴。丙女自天津早车归宁,吾不见逾半年矣。思缄弟及二姊来视吾疾,留手戏,至夜深始去。冯公度、苏汉乔均延诊甚切,力疾一往。看《通鉴•唐高宗纪》。高宗以溺于阿武,杀其妻,杀其子,杀其母舅顾命大臣,而心不为之动,天良澌灭尽矣,宜乎一传而遂移唐祚也。
十三日(十五号)。壬午晴。晨起向东北行三跪九叩礼。刘性庵同年来谈。
十四日(十六号)。癸未晴。在益锠午餐。傍晚儿女、儿妇为夫人暖寿。
十五日(十七号)。甲申晴。夫人四十三岁生日,花好月圆人寿,来客与年年相似。
晨起祭神,上灯时祀先。典婿夫妇晚车回津。
十六日(十八号)。乙酉晴。饭后至实录馆校第二十卷《实录》。六钟思缄借地请客,与管述庭买屋立契成交,宝铭作代笔人,余作中人。
十七日(十九号)。丙戌晴。孔和庵来久谈。为汀、振、闰别延同邑陈隐隆先生(栋)授读,下关书请柬,择二十日开学,命铭、襄预备塾中书帖笔砚。晚,至益锠夜餐,遇朗轩,作主人。朗因来夜谈。铭代买珂罗印唐拓《化度寺》,乃内府藏本,高庙逐行逐字评注。不图垂老睹兹瑰宝。曩见敦煌石室唐本《化度》二十七字,叹为观止,况此完整三百字乎?究玩不忍释手。又《皇府君碑》、颜书《大麻姑坛记》,均可观。吾故谓今日寒士书画之福胜古人多矣。
十八日(二十号)。丁亥阴。涤新以所作序文来求删改。椒舅枉过。饭后至公度处复诊。在澜翁处久谈。接惠禀。夜,雪。
十九日(二十一号)。戊子至午雪止,润气甚适。偕夫人同车至汪家胡同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