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日(十五号)。辛亥晴。天气极暖。未刻赴蚕常会,王大京兆莅会,共商提倡二十邑蚕桑之法。京兆赋税,轻于江南之半,而民生憔悴,乐岁仅免饥寒。则以东南丝茶利兴,民力不至重困;京邑仅恃耕种,水利又不修举,天时偶歉,有束手待毙而已。治河渠,教蚕业,实吾二十邑根本至计也。归途为李慎如夫人诊疾。朗轩、伯葭、澜翁同来夜话,甚畅。写字。量婿自香河因公来京。
十二日(十六号)。壬子晴。黎明电机声琅挡不绝,夫人披衣启户出听,则濮氏二侄女次儿小虎病剧,借马车延小儿科王医也。饭后至社政会略谈,即至陈顺龙处修齿,使之齐平,以便镶补。入城看小虎病,已有转机。又至八大(人)胡同为陶仲谋夫人诊疾。
本系冬温,杜医子良乃投以发散药(冬温忌发汗,前贤久垂明戒,杜竟未之知也),热结咽喉,肿闭欲死,舌苔作纯绛色,营阴将涸。急以大剂羚羊角、生地、元参、芦根救之。
寄宝惠信。
十三日(十七号)。癸丑晴。午初即为仲谋催去,喉证甚急,荐房星桥兼从外治,坐待服药,至向暝始行。又至朱小汀处诊两小儿疾,亦系误服荆芥、淡豆豉、前胡等味而加重者。谬种流传,草菅人命,庸医若出一辙。以甘寒加浮萍治之。
十四日(十八号)。甲寅晴。午刻至陶宅,病势略松,能进粥汤。唯内邪因误药而难透。加同仁堂安宫牛黄丸以透痧化斑。又至朱处,两孩疹点均已出齐。盛绍先自南京来见。隐公亦来谈。
自十九日卧病,年内未出门,无事可纪。


丙辰年正月初一日(二月三号)。庚午(〔眉〕澄斋五十四岁)阴。晨起向东北行三跪九叩礼。先师神位前行三跪九叩礼。祖先神影前行礼。菩萨像前行礼。受合家拜年。
偕夫人同车至三兄处,在二世父母影前行礼。饭后三兄来,偕至六太爷处拜神影。六太爷卧病,尚在被中也。朗存、顨圃、松泉、卿和、哲臣、嗣伯、颂臣、千里、庄氏、吴氏昆仲,叔明、澍棠两侄,均来贺岁。两日妇孺嬉戏喧嚣,吾枯坐簃中,读书自乐,几忘岁事之改矣。复谢叶绩丞、刘梅舫信,寄宝惠转交,因谕惠一纸。欧美、日本,聋哑残疾,皆有学校,以养而教之,谈者誉为德政。不知吾中国三代时固有以处之。《礼记•王制篇》:“瘖、聋、跛、躃、断者、侏儒(句),百工各以其器食之(自来皆以百工断句,余意当在侏儒断)。”盖此等残废之人,不能执百工之业,无以自食,王政之所矜。故各就其所具之器,而从之使得食。如《国语》戚施权镈(注云:使击钟,钟悬高处,为戚施者所便),蘧蒢蒙璆(注云:璆是玉磐,使击之。磬悬低处,为蘧蒢者所便),侏儒扶卢(注:扶,持也。卢,戟柄,亦是顺其形体所便),矇瞍修声,聋聩司火(注:使主燃火)之类(胥臣对晋侯问八疾语)。因其体之所缺,而反收其用,古圣人用意之慈祥周密若是。(〔眉〕“侏儒扶卢”四字叠韵,语亦甚奇。)又道路,男子由右,妇人由左,车从中央,此中国路政之可见者。
初二日(四号)。辛未阴。玉山侄自津来拜年,下榻簃中。思缄来,与同车回化石桥拜仲求世伯及伯母神影。复同诣小苏州胡同,忽觉胸闷汗出,呕吐狼藉,乃就近至贤良寺小松丈处休息,傍晚始归。初愈之体,因劳复发,临睡又呕。
希文在此时,曾以尊案与之详谈,尽可得力。若以私函干法庭,侄固不肯为,即希文风骨矫矫,亦非肯受请托者,恐反致不美也。(复江右某丈)
天下事不尽由金钱得来,天下人亦有不爱钱者,愿长者别谋自立之道,勿仅恃此为秘诀也。日与小人处,日闻卑污苟贱之言,将终其身于幻梦中,而一无所成。药石之论,尚希亮察垂纳是幸。(复天津)
初三日(五号)。壬申晴。体复不快。澜翁扶病而来,稍坐即去。晚,落神影。连日看彭文勤《五代史注》遣病(梁唐晋汉本纪)。读史而能引起兴味,莫过于此书。乙部中独一无二之作。五代分乱短促,罕可纪述,自来视为无足重轻之史。今阅世渐深,读书眼光迥别,又得此搜辑详备之宏编,其有用有益,有时胜前唐后宋,乃知书无空读,唯粗躁无恒者无一而可。廿四史诸帝本纪,莫善于《旧五代史》,莫不善于《新唐》、《新五代》。旧史本纪,盖皆以实录为蓝本。有清诸帝实录最无体裁,近代惠儿校《德宗实录》,不过排比谕旨记注而已。今日立春,以春卷荐祖先。
初四日(六号)。癸酉晴。竟日困倦,未出房门,盖病虽愈而无形之元气竟难遽复,此垂老与中年之异矣。电约管述庭来上房相见,为思缄买屋事。王峨峰来贺岁。《五代史注•汉本纪》引欧阳公《正统论》论刘知远云:契丹之北也,以中国委之许王从益而去。
从益之势虽不能存晋,然使忠于晋者得而奉之,可以冀于有为也。汉乃杀之而后入。夫许王从益姓李,乃唐明宗之子,其母曰王淑妃,与晋室何涉?欧阳公亲修五代史记,乃误认李从益为石晋宗支,岂非怪事!(〔眉〕偶阅吾乡陆敬安〔以湘〕笔记谓,石敬瑭为李氏婿,乞师契丹以灭唐。杜重威为石氏婿,乃亦降契丹以亡晋。天道之不爽若是,云云。敬
瑭狼子野心,又复引狼入室,灭人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