疾,力疾一行。范隽丞自江右来,久谈。灯下坐簃中读《魏志》。崔季珪传末附孔融。裴注载《续汉书》、《九州春秋》融传两篇,褒贬各异,而史笔均有光采。《续书》激昂,《九州》奇恣,因再三诵之,知古史班、范而外,大有佳制,惜乎其失传也。
二十八日(三号)。己亥晴。黄仙墩来谈。饭后至化石桥祝思缄五十生日,已避往天津矣。少坐即归。作霖来久谈,同车出城,至醒香居赴黄桐生请媒之局。归坐簃中,看《日知录》所论乡官法意,大有合于今议自治之制,拟作复乡官议。意在慎重其选,厚其
俸给,优其出身之路,使贤捂绅皆肯为之。为甲长者三年无过,升乡长。乡长三年无过,由县令洋请大吏,言于朝,擢为县令。朝廷之视乡官也重,则为乡官者,必皆公正自爱,奋迅以图功,而异日为县令者,皆曾为乡官之人,必能知民疾苦,痛晓下情,卓然为一县之循吏。此所谓一举而两得也。因眩晕未全愈,谢绝延诊各家,以养脑力,从夫人之谏也。
二十九日(四号)。庚子阴。先大母忌日拜供。饭后至实录馆代惠校光绪元年五月份《实录》一卷讫。出城访珏生不值,晤其夫人,交去黄宅吉期柬。伯葭来夜谈。亥刻苏汉乔坚邀为其内弟诊病,以救命为言,只得冒寒力疾而往。
十二月初一日(五号)。辛丑大雪。午刻至元兴堂赴干鲜果行之请。两钟至吉祥园观谭伶演南阳关。三十年未演此剧,故特定一桌(洋四元八角,加钱六千文),约润田、景枫、朗轩、翰臣、炳南同观,七钟始散。步行至德昌夜餐,润兄作主人。归途又至安福胡同,为汉乔郎舅诊疾,雪花犹乱洒也。
初二日(六号)。壬寅阴。至苏、李两家复诊。至朱小汀处为翁氏甥女诊疾。又为存懋亭复诊。饥寒交迫,进羊肉面,颇适。抵家过七钟矣。辛、林两女归自天津,典臣婿护行,下榻话兰簃。电灯下又写屏对五事。夜雪。
初三日(七号)。癸卯竟日微雪沉阴。午初刻即出至沈步洲、江子厚、朱小汀、阮斗瞻、刘益斋、苏汉乔六处诊疾,八钟始归,饥寒交迫,一餐抵两餐,惫不能兴。伯葭约瑞记,未往。
初四日(八号)。甲辰晴。彭云伯邀西安饭店午餐,因云伯之妹为曹涤新夫人,涤新嬖其妾小乔(本妓女),屡致反目,昨竟殴伤正室。宠妾灭妻,世家子不应出此!闻者咸为不平,将议惩毖之策。至江处复诊。子厚之子甫数龄,染时疫,所谓猩红热症,误服攻下药而殇,传染全家大小上下六口,祸几灭门。此病中西束手,百无一生。余细察病情脉象,忽悟治法。外象似疹,而以治疹法治之,辄毙。日本人遂锡以猩红热美名,杀人无算。然而实疹证也。只因上焦为寒热凝结,肺气闭而不开,疹邪在内,郁而不得发,于是伏于肌肤之间,横窜经络,胸隔迫促,滴水不下,烦躁不宁,肢体痛剧。若投以发散药(麻黄、桂枝、防风、荆芥之类),则辛温燥烈,如火得风,必致遍身晦紫,咽喉封闭。若投以大寒药(石膏、黄连、黄芩、栀子之类),则邪被凝遏,愈不得发,药从旁流,胃气先败。若投以攻下药(大黄、芒硝、枳实之类),则变为洞泄,元气下溃,邪必内陷。医家所用,只此三法。一投不应,待毙而已。余有鉴于此,特立开泄之法,不犯中下二焦,以杏仁二钱、桔梗二钱开肺气,如沸釜之揭盖;以升麻六分、紫背浮萍三钱轻表含于肌肤之邪;以元参三钱清胃热;以大青二钱、僵蚕五钱五解疫毒。取两剂分煎二器,六人共饮之。一匙逆不受,连进二匙、三匙,则受矣。至今晨居然胸膈先开,能进饮食。内含之疹渐现,烦躁颇安。不特子厚夫妇喜庆更生,余亦自喜既得此法,从此猩红热有救星矣。因为酌改昨方,去升麻加桔皮、芦根,更进一剂。至广和楼,约张先生、杨朗轩伯侄、管丹丈、白氏昆仲、溥哲臣、刘孟禄、澜翁、典臣婿及铭、纶、懿同观。宝懿与喜连成东家沈君熟识,特烦其演《奇双会》全本《东昌府》,故演来倍见精神。萧翰臣闻有《奇双会》,羡而来观戏。散,同至福兴居夜餐。此局所以谢八月初十日诸君在账房之劳也。夜,大风。
初五日(九号)。乙巳晴。饭后至朱处复诊。因至吉祥园观剧,溥哲臣请也。散后在对门东来顺羊肉馆夜餐。
初六日(十号)。丙午晴。伯葭邀瑞记夜餐,偕回棉花头条寓中久谈。归后齿大痛,彻夜不得眠。
初七日(十一号)。丁未晴。痛稍减。饭后访衡亮生。又至存处诊疾。归后齿痛又作。涤新来见,为家务也。灯下写对五付。
初八日(十二号)。戊申晴。以腊八粥荐先人。齿痛不已,乃至陈顺龙,将痛齿拔去。陈氏肯多敷麻药,但觉齿离肉而不痛,出血亦不多。其技胜于美国人恩格斯。片刻间
所苦顿失。异日去恶人、除秕政,毅然决然如此齿矣。归寓进牛奶一杯,稍停乃进食。寄湖南沈巡按信。又复南昌左诗舲丈信。
初九日(十三号)。己酉晴。至公度处为两小孩诊疾。出城祝徐花老生日。至公义、乾祥还米账。晚,至万福居赴彭翼仲、子龄之约。
初十日(十四号)。庚戌晴。饭后至公度处复诊。因至吉祥观梅郎演《红楼梦》“葬花”,聆曲体会神情,清歌妙舞,不禁叹为绝唱。在东兴楼夜餐,均澜翁作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