)。宫中买物,取给于此,即后市之制。清中叶后,房存而市废,遂不知此屋用处。正阳门外之廊房头、二、三条,从前疑亦类此,为夹街有廊之房,浸寻占街建屋,有名无实矣。归寓甚倦。晚,祭先像后卧簃中随意看书。吾年五十三矣,衰病交迫,道德事业,百无一成。唯医学、字学粗有心得,而又不肯专精一志以求之,去古人尚远,愧恨万状。业精于勤而成于专。吾精神常觉懒散,安能猛进!今年当力矫此病。今日开笔,书此两条,揭之壁间以自儆。思缄、授经、吉甫、松泉、朗存、顨圃、澜翁、卿和、孟禄、叔明均来贺岁。
初二日(十五号)晴。饭后至光明殿邓处诊病。又至锡兄、恒裕、珩弟处拜年。锡旋来此。萧小虞亲家过访,遇诸石驸马大街大桥,立谈数语。
初三日(十六号)阴。饭后至邓处及诚玉如处复诊,适琴甫在座,因与鹤怡昆仲共剧谈,以息马力。上灯落神影。珩甫,安期侄婿均来。庄二姊及报子街老姨太太在内室竹戏。余独坐簃中,为将熄之火炉煤气所中,头晕、冷颤、恶逆,急返内,恣啖水果,恩女扶掖行中庭吹风,临睡又得吐,始渐解。使余误认寒疾,在簃榻拥被昏卧,迨夫人夜深客散,出而呼余,必已不省人事矣。寄惠信并伯诚侄辨诬节略。又发禹九弟信。
初四日(十七号)阴。饭后至西斜街刘处复诊。澜翁来夜谈。连日在车中看林琴南同年《韩柳文研究法》全册。昌黎文知而誉之者极多,柳州文则究心者本少,望溪更从而诋之。自来选家只重游记,摹范刻划,抒写幽愤。若其郁荡古艳,直摩《离骚》、西京之垒,冠绝全唐,唯琴南此册宣扬殆尽,可谓千古只眼。昌黎《平淮西碑》,一代杰作,然以一统天子下征三州抗命之藩臣,颂扬武功,几与铭燕然、定天山之耀威境外者同,其发扬蹈厉,只图濡染淋漓,忘却有伤国体矣。读文者能解此旨,始知子厚《平淮夷雅》之严重恰合分量,突过退之一头。接骏侄信。
初五日(十八号)晴。晨起祀神。饭后至刘处复诊。伯葭来自沪上,过簃畅谈。澜翁亦至夜分始去。董润泉、张展云来久谈。
初六日(十九号)晴。颇融和矣。午刻至北城为溥、诚两处诊病。四钟始至文明园观剧。澜翁、锡兄已久坐矣。散后至便宜坊晚餐,专吃烧鸭,澜翁作主人。惠自南归。接隽丞信。作议病三纸,致诚玉如,因其二世兄过于张皇扰乱也。
初七日(二十号)晴。雨水节。未刻至松筠庵议农会事。至韩城馆访吉同年(同钧),拟索观光绪中叶薛云阶师任司寇,执奏太监李进喜抵罪三次奏稿,并详问此案曲折,补叙入《崇陵传信录》中,未晤。夜饭后与妻妾子女推牌九为乐,兼招澜翁与女眷入局。
余无此意兴七八年矣。
初八日(二十一号)。癸未晴。雇马车至溥、诚两处复诊。又至衡宅答拜四昆仲,俱不在家,晤三、五、六表弟妇。至八大(人)胡同赴陶钵民之约,座客群聚樗蒱,余与剑秋闷坐,繙书帖消遣,直至十钟始入座,餐毕匆匆即归,针指子正矣。
初九日(二十二号)。甲申晴。三钟至史康侯处,祝其母夫人九十寿,请余演《盗
宗卷》,配贾洪林,十钟即归。有从前医学堂学生方姓,素习余书,取余所书范君墓碑,摹仿付石印,托余名以牟利。锡兄买来一册,恶劣万状,且有讹字,可恨已极!十二钟复往史处,五钟始返,天将曙矣。
初十日(二十三号)。乙酉晴。午正始兴。一日颇倦,不出门。
十一日(二十四号)。丙戌阴。前晚吴念慈自岳各庄来,请为程孟常诊病,允以今日往,不意午刻有人来讣,孟常于五鼓殁矣。时正午餐,闻之掷箸而起。孟常为先师藜阁先生之子,自辛卯年由乡入城,寄宿裘家街寓中,又师事余,授以诗书,时年十七岁,相从五载,文理斐然可观。余又两次为之娶妻,助资置产。审判厅初立,荐于徐季龙充录事。
屡经改革,厅员俱受淘汰,孟常以勤奋耐苦独留,累升书记长,月俸七十元,家计粗裕。
乃去岁下乡勘案受寒,误服苏合丸,遽以汗死,年甫四十。哀哉!惨然竟日夕。饭后至溥处复诊。晚,在家设席请袁劭民、何芷庭、萧小虞、赵子敬、程伯葭、六太爷。劭民自津回,下火车后又休息数刻始来,入座已十钟矣。畅观两厅新悬字画,听赵、澜二君唱曲。
十二日(二十五号)晨醒闻中庭铲雪声,问之,云雪深三寸许矣。推枕而起,清润宜人。饭后至回民贾姓处诊疾,沙四代求者,病已不可治。顺至何二表嫂处少坐,见嗣孙二人同年七岁。又至嘉兴馆为萧伯允复诊,可以免死矣。兼晤施孟元。归途忽悟《论语》言仁之旨,左右逢源,听然独笑。宋以后儒者解仁字,逾深远,逾落空,全与圣言不合。
灯下写经一叶。澜又来谈。夜梦至古寺中,若吾母将由此起殡安葬者,搴帏睹母棺,大声呼母,滚地痛哭,为采涧唤醒,泪渍枕衣殆遍。既寤,犹有馀哀。上距先妣之葬,廿五年矣,不知何以触发此象。南望松楸,曷胜於邑。
十三日(二十六号)。戊子阴,雪后颇寒。晨兴向东北行三跪九叩礼祝十龄万寿,汀、振、闰、贵、愉亦效余行礼。饭后希文四叔岳枉过。三兄亦来谈。四钟至溥处复诊。出城至福兴居赴何颂耆之约。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