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夜起,廿二晨顿剧。是月十七日立秋,廿一为庚午日,廿二为辛末日,其应合若此。
中国医学之神,岂泰西所能望其分寸。唯遍检古今方书,但有是证,而无药方以治之。恐无从施治也。
初六日(二十六号)晴。饭后至二侄女处一诊。庸生、朗轩来夜谈。知比利时全国沦亡,德兵已抵法都巴黎城下。德意志若霸欧洲,则印度将脱英,越南将脱法,南洋群岛或归中朝,世界大势将为之一变。
初七日(二十七号)晴。张宜之来议公事。饭后至新建馆答拜邹燮丞,又访伯葭,均未晤,因访润泉久谈。思《左传》孔疏有云:王者存二王之后,使统其正朔,服其眼色。
故杞宋各行其祖正朔。是即今皇室仍用阴历之义也。《毛诗》所纪岁月,俱用夏正,是即今民间仍沿用阴历之义也。宛溪顾氏云,王朝之发号施令,列国之聘享会盟,与史官之编年纪月,较若画一,其馀田狩祭享,犹用夏时,然则今礼制馆定礼,所有四时节令祭祀仪文,必当用阴历为是。若以诗人纪事之法例之,吾辈私家著述,诗文载笔用阳历矣。
初八日(二十八号)晴。伯葭来谈。留午饭。饭后余赴农会,伯葭附车至门外而别。
唤照相馆为区田摄影,以备送部。又照学生试验区诸生各作耕状,余亦戴笠荷锄斜立其间,一幅田家景也。陆风师全眷自青岛归,谒见略谈。伯葭在车中诵其近作汽车中望涿州绝句云:“双塔悠然望里收,旧游如梦六年秋。汉皇老去关张死,千古论交说涿州。”余为改定云:“双塔悠然夕照秋,旧游如梦到城头。楼桑老去关张死,千载论交说涿州。”意味较胜,伯葭叹服。孔生公择继续学医,每日八钟来受业,余为讲王朴庄先生《伤寒新注》,日以为常,后不琐记。公择敏悟专一,异日必有成就,且习西医、化学,可望其青出于蓝,余甚喜之。
初九日(二十九号)晴。门人吴厚安(丙炎)自鄂来,谈及官书局板片竟一无损失,
黎宋卿保存之功大矣。崇毅才亦来见。饭后评阅潇鸣诗钟,计分咏、嵌字两种,共八百卷,可谓盛矣。诗钟虽小道,而法律至严,忌假借,忌添凑,忌改字,必能工确浑成,方为及格。诸卷知此者颇鲜,因知词章一道,今日几成绝业矣。噫!是谁之过欤!(南皮、长沙二张不得辞其责。)阅久沉闷不堪,乃偕张师、锡兄步太平湖畔,坐茶馆听清客坐唱,茶钱、座钱各二枚,便可听戏五出,消三小时之闲,座客皆近邻,大半相识,颇似乡居乐境。
诵放翁“斜阳疏柳赵家庄”诗,怡然者久之。
初十日(三十号)晴。先妣忌日拜供。弃养于甲戌年,距今甲寅四十年,而孤儿衰病将老矣。饭后至社政会答访亚蘧,适愚溪二兄、夏闰枝均在座,畅谈甚久。又答访朱诚侯未值,天阴如墨,雷风交作,疾驰而归。俄顷大雨,伯葭冒雨来夜谈,论诗法极快,子夜始去。接常州信,隽侄初三日得一女,取名宁保,是为七房长孙女。
十一日(三十一号)晴。家中相传今日作中元节。晨起祭神谢宅。午刻祀先,荐茄饼。昨伯葭谈此,主张废俗尚之礼。余大不谓然。家风相传数百年,无论值何时,迁何地,存之犹可寓敬先保家之思,只可随家境为丰俭耳。饭后至恒裕久坐。又至乾祥还米欠三百元。孔生学医,心思眼光有时足补吾所不及,且读之烂熟,触处贯通,后生真可畏也。
十二日(九月一号)晴。宝铭、宝愉同生日。未刻赴农会,议行事甚多。朗轩来夜谈。铎尔孟告我,《崇陵传信录》初出,有法兰西学士数人,见而大重之,即用法文照译印行。使非欧洲战事,余此书将风行巴黎矣。读《难经》三十三难,论肺肝浮沉阴阳夫妇之说,理甚精奥,其云肝释其微阳而吸其微阴之气,其意乐金;肺释其微阴,婚而就火,其意乐火。大似养生家导引之书。余因生计日艰,行医酌收诊金,于今日登各报广告。朗轩谓余迫而出此,英雄末路,大可悲伤。其言洵知我者,然行医鬻字,道在自求,胜于仰人鼻息、踏人脚迹多矣。昨日孔生公择述有李君论脉,谓当统六部而诊其浮沉遁数,以定病在何藏。斯说也,尽揭二千年之云雾,以得脉法真诠,可谓神识。唯其义尚不完善,别作书与孔生详论之。
十三日(二号)晴。午后三钟诣顺天府,访沈大京兆,密谈甚久。谢作霖来夜谈。
十四日(三号)阴。裘家街冯姓来延诊,此开宗第一章也。归以诊金付夫人,司其槖钥,储为家用,不得挥霍,着为令。诊毕至福兴居赴润田之约,为其亲家洪玉山诊疾。
此局专为此举而设。饭罢偕锡三、珩甫、宝惠、润田、沂初步行至民乐茶园观剧。吾之意专在赏白牡丹(报纸盛称其色艺),不意花已开过,大为怅惘,勉坐看他戏三出而出,时仅四点钟耳。其实幼伶武功极惊人,遂匪我思存也。归评潇鸣社诗钟分咏格讫,录取七十卷,滥竿甚多。
十五日(四号)晴。国镕堂弟自南来(今名毓铭,字玕卿),专为谋事,虽使吾为总长,举一部大小司员尽唯吾意而安插之,恐亦无以餍望也。邹燮丞又来索齐巡按信,余告以与齐仅一面之交,犹喋喋不已,不得于苏,则于鄂于皖,以一江苏久断之知县,无端入他省而占其缺与差,真所谓纱帽满天飞也。呜呼!非分幸进之流毒一至于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