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r>安得觅荒僻之区,木石居,鹿豕游,以避此辈乎?为思缄题濠梁观鱼图。
初八日(四号)晴。饭后至刘处复诊。访徐花老未值。又访马少蘅略谈。晚,饭于益锠(自后每日往餐一顿,或午或晚,价洋二十元),此后不琐记。会臣、苓西来夜谈。
初九日(五号)竟日微雨如丝,大似江南天气。夜,雨益大,静坐簃中看《通鉴•晋惠纪》中讫。又读范史《党锢传》,乃知柳子厚《先友记》从《郭泰传》脱胎。
初十日(六号)稍晴,晚又微雨。益斋前辈来议改方。饭后陶钵如(原文如此。
“如”为“民”之误。一一整理者注)(月如长子)携所藏寿阳祁文端手批《文选》及《张猛龙碑》求跋,并索观余所藏书帖,久谈始去。钵民年少,有志于此,可谓佳子弟矣。至同和居赴瑞臣之约。庸生邀饮京华春,辞之。今世论者以礼治为社会主义,法治为国家主义,咸谓法治优于礼治。夫有社会而后有国家,未有社会风俗不良而国能治者。观于近年道德隳落,良心灭亡,泯泯棼棼,其势且不可以终日,虽有法,将何所施?礼治之当为根本明矣。又况古所云礼治,实包涵法治而言乎?午后静坐簃中,读范史西羌、西域、南匈奴诸传总论。其郁茂从孟坚来,而沉厚不及。至于风韵宕远,则为蔚宗所独擅。吾读史三十年,治《史记》、《三国志》最专。《前汉书》、《后汉书》、《宋书》、《魏书》、《十六国春秋》,皆所深好。
十一日(七号)晴。
十二日(八号)晴。两日失记。晚,至大观楼赴景枫之约。饭后拍合家欢相,大小三十四人。
十三日(九号)晴。午后四钟附快车赴津,宝惠侍行。澜翁、玉山侄迎于老车站,下榻德义楼。至会宾楼夜餐,玉山作主人。
十四日(十号)阴。午刻至枰林山庄吊赵智庵都督,抚棺痛哭。灵前左列黄牌,右列白牌。黄牌恭书宣统皇帝谕旨。(宣统六年二月初五日奉上谕,赵秉钧练达精诚,闳通明敏,宅心正大,虑事周详。前在民政部任内维持京师治安,恭办崇陵,尤能尽心筹画,迅速蒇事,厥功甚伟。兹闻溘逝,震悼殊深。着加恩赏给陀罗经被,派贝子溥伦前往奠醊,并赏银五千元治丧,以示笃念勋劳之至意。钦此。此诏外间多不知者,故附录之。)白牌则大总统命令也。两朝元勋前古未有。故余挽智庵联云:“民国奖其勋劳,皇室亦奖其勋劳,元老精诚,百岁盖棺应论定;昔访公于斯宅,今复哭公于斯宅,故人憔悴,一腔痛泪向谁挥?”
吊毕与凌润苔同年久谈(凌奉命令接办崇陵。赵之儿女亲家也)。至德吉里澜翁新宅午餐,兼为老姨太太诊疾。至丹桂观剧。晚,饭于第一楼,澜翁作主人。又至平安看电影。
澜翁偕回旅舍,谈至夜深始去。夜寒甚。
十五日(十一号)晴。偕惠在德义楼饭店午餐。澜翁、玉山均来。惠先回京。晚,邀玉山饭店夜餐。至三马路交涉公署访朱经田都督,商办顺直河工及开滦矿局,津贴农会岁费五千元,请其继续立案。经田倦甚,精神不属,未能畅论而归。澜翁在寓相候,久谈乃去。
十六日(十二号)阴,寒甚。曹小槎来谈。午饭于楼后山东馆。风雪大作。三钟赴老车站,澜翁、玉山冒雪相送,情殊可感。津浦车来过迟,候至四钟二刻始开行。雪积二寸许,过廊坊则渐小,过黄村则沿途无雪迹矣。八钟二刻乃到京,在益锠夜餐,会兄昆仲及惠已久候矣。餐后又偕回寓畅谈。
十七日(十三号)晴。至商务印书馆买书。归在益锠夜餐。在文友堂买原版《南宋杂事诗》(诗及注皆作大字)、《蓉槎蠡说》(康熙朝程哲撰,王阮亭门人。写刻印刷皆精绝)、原版《虞初新志》(大板极精。次第多寡与坊行袖珍本不同)。就枕前作陶钵民所藏祁评文选跋。
十八日(十四号)晴。益斋前辈来谢医,太翁病已康复矣。饭后为北京绅商作上总统公呈,为赵都督请专祠谥法。叶仲鸾、许苓西偕来谈。晚,至又一村赴润田之约。接杨慕蘧丈四川信。余嗜读宋元以后笔记,遇有佳本,则买而阅之藏之。其著名如《容斋随笔》、《梦溪笔谈》、《野客丛书》、《老学庵笔记》、《宾退录》、《能改斋漫录》、《馀冬序录》、《辍耕录》、《野获编》、《水东日记》、《居易录》、《香祖笔记》、《啸亭杂录》、《书影》诸书(所举皆卷帙较多者,若丛刻数卷之本则记不胜记),尤所深爱。生平学问,亦颇得力于此。
新得《蓉槎蠡说》,亦笔记之有实际者。吾年十四时,从潘爽卿借得《虞初新志》,读而大好之。是为余学治古文之始。三十馀年未尝去怀,时时翻阅以为乐。妄谓十七八子弟读古文,与其读坊选不完不纯之唐宋八大家,不如使读《虞初新志》,易于激发志气,开拓笔仗。以为此志善本唯袖珍矣,不意乃有此精整宽大、圈点匀朗之原刻本,价虽稍昂,安得不买,列诸几案,正襟而庄诵之,四十年无此乐境也(大字本唯有《新志》。郑氏《续志》选录不精,评语尤劣,不无续貂之叹)。读彭文勤《五代史注》,而获见自唐季迄宋初无数笔记。读《南宋杂事诗》,而获见宋元无数笔记。岂非至逸至乐之事。
十九日(十五日)晴。孙企莘、袁篯桐来见。程伯葭自上海来,执手欢然,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