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“病梨成实曙星疏”,苦难属对。强对以“残苇作花秋雪老”,虽工而不切。余为改云“老眼看花秋雾薄”,以情对景,并下句亦成景中情矣。张珠舫来,余详酌顺校收结办法。此次梁柱云及珠舫受事,适在停办之时。两君勤恳周详,不因结局而稍怠,可取也。接大女信。
十八日(十八号)晴。罗景湘来谈。饭后至北城答谢希文叔岳。又祝衡亮生亲家生日。与涛贝勒剧谈。又访张小松,遇诸途,立谈数语。石顽、珩甫来夜谈。接曹亲家信。
十九日(十九号)晴。枚幌、寄耘来谈。发大兄信,为吉甫夫人汇划洋三百元,附信致许再良。张珠舫以学务局发下丙班毕业证书四十份来填日标朱,盖顺校之事毕矣。灯下撰《传信录》。读《文选》范蔚宗类传诸论,酝酿深厚,气势骀宕,乃吾所醉心而欲追步者。
二十日(二十号)晴,大风。硝磺库与农会争界,余建议会地系顺天府拨来,须函致京兆,请其与库交涉。今日张大京兆委宛平县郭和斋老父台(之保)来会接洽,并带弓手丈量地址。余十一钟前往,在会午餐,四钟始散。接周衡甫信。张大京兆不理于顺直绅士之口,议会欲举吾继其位,报纸亦喧传焉。余以此缺不久当裁,且牵掣者太多,无可施展,遂置之不问。以吾家计而论,不能不勉强出山,然轻于一出,徒枉其材,亦非计之得者,宁可待富贵逼我而来,不愿轻举妄动,或贻后悔也。
二十一日(二十一号)晴。收到仲鲁寄助顺校洋四百元清理用款,脱然无累。饭后至社政会,又至恒裕还顺校欠款,留余晚餐。架上有石印殿本《后汉书》,卧读马融、蔡邕二传,蔚宗论赞,意议深切,风神宕逸,三史之外,别具妙境。饭毕,正拟至顾二兄处贺娶儿妇之喜,宝惠因母病电话促吾归。亟返,则采涧病势渐解矣。灯下撰《传信录》。
二十二日(二十二号)晴。梅幌、华生、卓元、郑先生、刘孟禄接踵来谈。至工艺局祝敏仲生日。在富强斋定《不忍杂志》全年,取《庸言报》四册。买元代客卿马哥博罗游记一册(近译多作马可)。马氏意大利人,仕元世祖,为江南省枢密副使,后归国,著此书,欧洲人始知有中国。群疑其说之诞,斥其袒誉中国,几得罪。欧学者极重是书。杭州魏易译笔亦极雅饬有条理。可借以见元代社会情事,补史书所不及。至大德通还顺校借款二百元。归寓朗轩在此,出示新作秋海棠、秋雁诗,情致深婉,寄托绵邈,盖近日得意之作。撰《崇陵传信录》脱稿,约千五百言,所记自信无虚妄语,后世史学家,欲知先帝一朝事实真相者,或有取于斯。至于叙次简括,时有弦外音,则得力于《三国志》为多。
唯是录作于今日,不免存避祸之心,故间有隐略处,阅者当自知之。
二十三日(二十三号)晴。一日会客,皆欲谋事者也。吾畏客如虎,欲避不能。乃知科举时代,士守定分,其风古矣。傍晚至顺校查点什物。至正阳楼赴小松食蟹之约。又赴万福居刘梅幌之约。
南园吟秋海棠四律,芬惻凄惋,余愧未能也。兴之所至,亦成一律
秋华本是异芳春,况是多情引恨人。缘角自怜幽梦冷,低头如诉晚妆颦。(原稿此处空十一字。——整理者注)两写真。唤作海棠原不似,借名只恐被花嗔。
二十四日(二十四号)晴。秋分节。晨起,润泽电告,叶范予已枪毙于行刑场,弃尸万人坑。闻之惨然,方食搁箸,急电召其仆人韩升来,由余与朗轩签名,具呈执法处,领领尸执照。亚蘧以范予为内乱犯,力阻签名。余谓朋友之谊当然,岂能畏受累而不为,且代人家属为之,亦决无受累理。朗亦深以为然。韩升领到执照,嘱其谒润泽,派警偕往万人坑收尸,买棺殓之,殡于长椿寺。余心稍慰。其所坐何罪,应死与否,余概不问,唯
行乎吾心所安而已。范予上有七旬老父,下有寡妻幼子,临刑向南三叩,当是谢别衰亲也。
饭后率惠至文明观剧,福兴居晚餐,皆朗轩作主人。石顽兄跋《崇陵传信录》文一篇,芬侧深挚,与题相称,自是才人性情之作。
二十五日(二十五号)晴。拟赴天津,临时折回。傍晚率惠至大观楼赴景枫之约,西红柿牛尾汤佳绝。余又独赴梦陶丈之约。
二十六日(二十六号)晴。饭后与夫人同车至顺天府待质所祝希文叔岳寿。傍晚,愚、溪二兄邀陪新亲。廿四日行刑场枪毙者凡五人,俱弃尸万人坑。自余呈领叶氏后,彼三家见祸之不波及也,遂相率各领而殡焉(唯馀其一)。是余一举而收四尸也。闻之大慰,人亦何乐而不行方便事乎?二十七日(二十七号)晴。至圣先师诞日,率儿辈在圣像前行礼。午刻访冯华帅略谈,归寓腹枵矣。李慎如来就诊。傍晚,率惠、襄至福兴居赴润田、四兄之约。《楞严经》云,摄心为戒,因戒生定,因定生慧。是为三无漏学。余近日懒散放倒,急以此三语自箴。
二十八日(二十八号)晴。顺直学校以无款停办。午刻约袁寄耘、卢刚甫到校点交房舍器皿。余掌校事七年,备历艰苦,成就甲、乙、丙三班学生八十馀人,亦可以告无罪矣。事竣已三钟,驰至致美斋赴王芷瓶之约。归寓珩甫、润泽、三兄在此手谈。余但觉倦甚,就枕昏睡,至夜大呕吐,发热呓语。
二十九日(二十九号)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