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归。三点半钟赴愿学堂顺直公益会讨论会规。六钟始散会。昨日江苏全省在省馆开公益会,约余而未往,以公民选举权不得兼跨南北两省。余五世北籍,且先大父曾受宣庙不准改归之谕,完全为顺天人,以法以情,皆不当兼顾苏省,非恝然于
先茔所在也。寄曹亲家书。
十五日(五月初一号)阴。午刻至小有天闽菜馆,赴李晋臣约。至东城吊孙麟伯之丧。途出东长安门,顿触铜驼荆棘之感,悲从中来,凄然泪下。去岁钱仲甫以旧册子乞书大小各种,因乱久未落笔,今日磨浓墨为临坡书二叶。接曹亲家信(涤新世讲交来)。又接贞盦书并长歌一幅。门口货郎以破帖一堆求售。细检其中有东坡狂草《醉翁亭记》,颜鲁公书《元结碑》,徐浩书《不空和尚碑》,汉荡阴令《张迁表》(碑阴俱全),皆旧拓本,《张迁》、《不空》两帖,墨气尤古泽可爱。又有安素轩原拓《松雪道德经》四叶,馀则黄芦白苇矣。以洋十八元概留之。坡公此记,纵横飞舞,别是一种手法。此种草书,非可对临,但细玩其顺逆出入顿折之法,便可增进一格。若规仿尺寸而学之,则神理全非矣。
十六日(初二号)黎明梦觉,忽闻雨声,辰正再觉,则檐溜琤琮矣。此为交春第一次甘澍也,竟滴沥未止。午刻至东城陆天池同年处,为文烈夫妇及贤子文节书神主,翎顶珠补端坐书之,书毕乃正席南向点主,钱新甫、晋甫两兄襄题。近日庆吊,概着便衣,文烈父子忠于清室,不可不着清代衣冠也。天池备酒肴相款,又久谈始归。西圃花木俱含润气,药阑蓓蕾已辨颜色,得此滋润,大有生意矣。复贞盦书。
十七日(初三号)饭后访亚蘧。又至恒裕。程伯葭自南方来,旧雨重逢,况更丧乱,情意倍洽。为仲甫书册两叶,临坡公“恶酒如恶人”诗帖,一以写隶书法行之,笔笔留,笔笔拗,乃稍得雄厚之致。吾所临为《姑熟帖》,乃南宋初年钩勒上石者,不但笔法呈露,并墨法亦如凝如融(墨法非捶拓所用之墨,盖坡公当日墨彩墨痕也)。居然下真迹一等。当时钩镌之工,其妙如是。收藏家珍贵宋拓,良有由也(一经上石,墨痕何从窥见?此可意会,不能言传也。唯最精之旧拓本始有此妙。吾所藏苏帖至富,皆属上品,然只《和陶诗》及《姑熟帖》有之)。通篆隶法于苏书,是余近日悟出最得力处。生平爱博而情不专。
近来唯有三事,志在必成。一阐明《孟子》学说,通公羊春秋家言于《孟子》(宋、明诸儒以汉唐以后学识看《孟子》,《孟子》之微言大义遂晦)。一研究医学,精求《灵》、《素》、张、孙奥义,以融贯中西。一专精书法,通篆隶及二王法以习苏书,自成一家笔法。
十八日(初四号)晴。午刻约伯霞饭于大观楼。未刻赴社政会。孔仰恭提议民国冠服必须用中国材料,拟具书向参议院请愿。余甚韪其议。归寓稍息,复至武功街赴干卿之约。接量婿、娴女禀。
十九日(初五日)晴。在阳历为端午,节气尚未交立夏,从此古来佳节风景尽废矣。
此虽小事,而词章之将废,其见端也。作霖来访,所戴纱巾,仿戏场诸葛孔明冠制而为之,即名之曰诸葛巾。民国制度不一,事事可以自由,真古今中外所无。未刻乘骡车出朝阳门,至海会寺吊陆文烈父子之丧,往返几四十里,腰腹俱酸。吊官服式各殊。绍仁亭同年纯用道装,俯伏而拜,如道流。程少山同年则缨冠元青褂,仍用大清服式。此外有西装而鞠躬者,并有磕头者,有便衣免冠者。余则免冠盘发。民国成立已三阅月,而礼服至今未定。
大廷广众,致现种种怪相,尚复成何国家!识者有以知共和之难久矣(纯是乱乱哄哄景象)。借款成而中国亡,借款不成而中国即乱。无纲常,无名教,无廉耻,人心亡而中国亦亡。孔仰恭来夜谈。
二十日(初六日)晴。李新吾、李师葛、何承卿、杨绳武、陶矞如均来谈。客去,写册子一叶半。南园来夜谈。
二十一日(初七日)晴。作书致长芦运使陆士枚(安清)催取学堂公款。写册子二叶,匾对三件。连日临帖,作应酬字,下笔遂有法度。写字最忌任意挥洒。日久手滑,自以为渐臻熟境,而不知日趋于俗矣。
二十二日(初八号)晴。门人鲍幼卿来见。午后朗轩邀至同乐观剧,人山人海,几无隙地。以表面观之,已复承平旧景矣。散后在泰丰楼晚餐,亦朗东。接顺直保卫局公函,局中特设赞画,公推余任之。余于军事知识颇浅,当之有愧。
二十三日(初九号)晴。饭后至社政会茶话。定服制、用国货议,仰恭起草,余为删润,付书记缮正,作为陈请书送参议院。
二十四日(初十号)晴。客来甚多,皆托余为之营谋者。呜呼!国可改,此风不可改。余已作世外之人,尤不愿向朝贵作请托语,且多非素识也。饭后三兄过谈。伯葭来作半日长谈,携龙井真茶共细品之。元和陆九芝先生极恶昌邑黄氏。《世补斋医书》中,力辟其贵阳贱阴之谬,斥其不识阳明证及窃书、改经、妄自尊大之失,可谓透快矣。余则尤厌其满纸金木水火土,无证不本于此。夫五行生克,见于《灵》、《素》、《难经》,原不可废,然只可心知其意,识其有此理而已。若夫医治之要,则在虚实、表里、寒热、风寒、暑湿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