趁西城归。官军克复娘子关,晋边无患矣。报纸登庆亲王奕劻金银、珠宝、衣饰详单,所值在一万万两以上。曩见嘉庆初查抄和坤家产账簿,其丰富为自古权臣所不及。
今庆邸则又过之。此皆卖国卖官所积也,而犹贪婪无厌,一事不肯放过。呜呼!七十老翁,身死后将何如?国亡后将何如?好利一念,能使天良丧尽。如有天道,断无保存之理。
二十一日晴。午后隐公来论学,良友夹持,庶几寡过。余平日崇仰孟子,而隐公深不以为然,谓孟子多偏激语,将为世道之害,以《论语》衡之,处处有病,力劝余专主孔、颜,勿阑入邹峄见解,余亦深不谓然。近来新学家演绎孟义,推波助澜,致成民主革命之祸。虽不能以末流猖狂,议及亚圣,然使一般志士,果能确守孔子心法,断无今日之事,使名分隳裂,生灵涂炭也。隐公学识,岂不过余一等哉。连日读五代纪,悟地理险要,全随大局为转移。即如晋梁相争,皆在郓濮之间(德胜在濮州,杨、刘在郓州),一津一渡,
动关得失。若在三国南北朝时代,则信阳、庐寿、汉中、阶风间,又为屯戍相望,尺寸必争之地矣。故《读史方舆纪要》虽为兵家要籍,而临机应用,全在一心。
二十二日阴。先太皇太后三周年忌日,杜门谢绝应酬。俾富之来谈,其论时局殊有见地。入夜大雪,与郑师、锡兄、诸子侄围炉啖羊肉。晋甫夜谈。从云麓借《鲒埼亭诗集》四本。谢山文集盛行,诗则罕有见者,渊雅有味,掌故纷纶,在诗家别是一格。然其中有可传者存,转胜于摹唐仿宋之伪诗也。谢山病甚,赵薏田谓曰:“子病在不善持志。理会古人事不了,又理会今人事,安得不病?”此言亦深中余病。武昌启乱始,犹以改革政治为词,今则朝廷从谏如流,革军依然不散,闻风响应,几遍全国,其为倾覆大清明矣。
资政院力主停战,只能要挟朝廷,而令不行于革党,直将束手而待亡矣。况乱事不解,日久相持,土匪乘之,外国乘之,涂炭生灵,终归两尽。大清固已矣,我四万万之汉种又何辜?恐资政诸君亦无辞可解矣。占星家言,自月之初一日,帝星不见,凡四十馀日始复见,而摇动无光。孰谓天文荒远哉!
二十三日雪止天晴,南园来作长谈。写斗方两纸。天下事必亲自阅历,乃能得其真相。吾读《资治通鉴》已五过,凡向来所忽略之事,及举措之不甚了然者,今皆深知其所以然,故愈读愈有味,识见亦因此长进。故读书与阅世,交修互进,缺一边不可。谢山生长浙东,为明末忠义之乡,又多闻老辈绪论,故虽生于本朝中叶,而诗文中时有故国之思。
二十四日晴。饭后访邓嘉生,请其为大儿妇诊疾,未晤,留书而行。在恒裕略坐,入城访晋甫,值杨德生在座,相与剧谈。魏武、宋武、齐神武,后世皆目为奸雄,然其功自不可诬。当夫群贼乱汉,桓元、孙恩乱晋,尔朱乱魏,倘无三君出而戡定,国早亡矣。
汉、晋、魏虽卒移于三姓,而数十年国祚,又未始非三君延之,况曹、高皆人臣而终乎?此不得与杨坚、朱温比。盖坚、温不出,周、唐固不至于亡也。
二十五日晴。午刻约瞿肇生同年及陈郎饭于广和居。余眷陈郎在壬午、癸未间。追溯旧事,不啻共李龟年话天宝遗事也。邓嘉生来诊疾,余未及陪。亚蘧来作半日淡,述南京战守情事极详。又述冯、陆死事状,大异于外间所传。中国二千年所以无信史也。得思缄海上书,回信寄上海三马路宝安里内地面粉公会方燮尹处。自革党扰乱,疆吏相率而逃,唯苏抚程德全甘心降贼。上海开会,德全首先拥戴黄兴为大元帅。弃十叶天子不事,而事黄兴,不知其是何狼心狗肺!德全,四川人。当庚子、辛丑间,以候选同知在奉天,颇为俄罗斯出力,俄人深德之。事定,捐直隶州,分发安徽,入都引见。由其仆介绍于俄公使之仆,得交俄使及其夫人。俄使夫人觐见时,盛誉德全于孝钦显皇后之前,遂特旨改道员,超擢奉天副都统,未几授黑龙江巡抚,移节江苏。到任年馀,竟叛降革党。
二十六日晴。督铭、襄检藏澄斋书橱。傍晚,觐枫邀大观楼。复寄思缄夫人书。管麟士丈、命三婿均来谈。
二十七日晴。唤宝记照相馆来家,照三代欢乐图,大小三十六人。未刻偕锡兄赴教育公会,议各学堂学生上课事。贺三兄移居南横街路南。又至利仁养济院。晋甫来夜谈。
二十八日晴。老姨太太生辰拜供。午刻为田介臣同年诊疾,留午饭。张先生玉田葬亲毕,来京上馆。曹涤新来辞行。车中思《易》理,只是消长盈虚,动静进退。悟得此旨,则凡天地气化,国运人事,一以贯之。物极必反,数穷则变,祸福互伏,正变相生,君子有以消息之,自有前知之理在,一部《资治通鉴》,皆作此理观。《易》重象数,而理自在其中。王弼及宋儒专以理说《易》,便落于一方,不能包括。二侄女接延平信,大兄患便血甚剧,血下如泻,骨瘦如柴。闽医用大温补、大滋腻药品治之,甚谬,心窃忧之。拟开一方,交二侄女寄去。有常州仆人南归,带去上次远伯一信。又复澜翁信。
二十九日晴。申刻访麟伯,又访晋甫。
梅叟以长至日招饮,先之以诗,因步其韵
京洛平消万灶烟(据京津路局调查,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