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弟之恩。成琢如太守(本璞)来见。未刻至医学堂兼谢客。归寓暴雨,旋晴。宝襄偕新妇回门。作延平信,以姻事告大兄。董授经同年以六百金买《徐骑省集》,为南宋绍兴间镌,天下孤本也。此本旧与世彩堂韩文并传而更在前,洵书林之至宝。
初三日阴。晨起散步西圃,清润之气扑人,觉仕宦之念全消。午后西城谢客。作霖来夜谈,兼惠鲥鱼二尾,新鲜不减江乡。致沈幼彦书,为玉山侄事。娄师德唾面白干,昔人侈为美谈。余谓:人之所以能临大节者,全赖有气,故曰气节。若师德,直为无气之人耳。设遇非常,安得有节?今之甘心受侮辱者,用心全在名利上,其气节可知矣。
答萧隐公简承赐陶诗,洵堪宝玩。既领嘉贶,兼拜箴言。兄不喜邹学,愚意实不能违心徇友,为苟同之词,唯有如晦翁所言,各尊所闻、行所知而已。大集读竟,仅题四十字。诗不足论,取其末二语可也。
岭海萧夫子,儒宗道喜南。旁歧归壁立,内影重金含(火日外影,金水内影。虽格致家言,实卫生进德之要道。隐公学主潜修,不务标榜,庶几上蔡所谓用心于内者)。倾盖交先密,哦诗味更覃。岁寒期共誓,堂外古松三(君与余常讲学于三松精舍)。
数日失记。
禹九弟偕史新铭初四日到京,在三松精舍下榻。
十一日晴。芒种节。边峻峰(峋)、车霭轩(致和)来见。申正诣医学堂,上堂讲《喻氏医案》一篇,一小时毕。为龙伯、荫棠、海峰、慎之、隆甫各书联扇。灯下批阅顺直学堂课卷十一本。买钞本《金匮悬解详释》一部,共十册。乃旌德吕兰痴前辈(朝瑞)所撰,以黄氏之言释黄氏,间下己见,可谓专心一家言者。写手极精美。龙伯在旧书肆代余得之,价银五两。先大夫受医学于同里赵朗甫先生(名曾向,由赞善出守金华。瓯北先生之曾孙),专读黄元御八种。家藏宣纸初印大本,先生所贻者。不孝幼时,常见先大大朝夕玩此书,韦编三绝。其时仅学为诗,未闻绪论。十年前初治医学,每展此书,辄觉心痛,遂暂置之。今既得是编,当理先绪。黄书颇遭后人抨击,余肄业未及,不敢轻下雌黄,然记得有一书(书名则不记矣)盛称《金匮悬解》之精,为八书第一,当亦有所见也。
十二日晴。午刻饭于六国饭店。偕干卿遍拜各公使、夫人谢步,均坐谈甚久。烈日炎尘,驱驰綦瘁,乃在通记小憩。又答拜成琢如而归。意大利繙译官威达雷以元代公牍体制询余,幸尚研究及之,未为所窘。
十三日晴。午刻诣会馆,公祭关帝,并为廷试毕业授职诸新贵题名,余建议别为一匾,不附诸科举之后。礼毕公宴而归。东邻阿紫石额驸品级病殁,往吊,送三。紫石为九公主嗣子,监国洵、涛两贝勒皆亲表兄弟也。其本生母为庆邸胞妹,王其母舅也。而紫石性兀傲,不肯低首下之,以致投闲十馀年,郁郁不得志以死,又无子,以女主丧十九),身后萧然,亲贵不至,可为伤悯。晚饭后率铭、骏、襄、纶、懿至金鱼胡同华德交通社听讲《春秋战国为中国学术最盛时代》,杨云栋君主讲。德人柯理尔款接甚殷(进士报馆主笔)。
子刻始归。夜深虽行远路,以视丹桂观剧、体益打球(皆在金鱼胡同),其损益为何如哉。
十四日阴。未刻赴医学堂。傍晚雷雨。七点钟携襄儿、全女至意大利使馆赴公使博兰璧拉令妹之约,公使及威达雷君均在座,久叙始归。
十五日晴。先世母生辰拜供。午刻设宴请潘亲家夫妇及令侄孝尧。北礼新亲入宴不举杯箸,虚坐即起,太无道理。会新亲,所以接殷勤,联情谊也,乃首以虚伪将之,是彼
此皆以不诚相待矣。余力矫其失,尽醉而散。为时尚早,因赴东城谢客,兼访铎尔孟君,未值。
十六日晴。写扇对四件。两点钟,荷兰公使贝拉斯君订期来会晤,余约干卿通话,久坐乃去。余素性率易,不骛声气,而各国公使咸愿纳交,情谊极挚,不知其何所取也。
客去,即至医学堂研究会。湖北任栋臣、广东朱楚白皆入会。余举《伤寒论》疑义质之诸君,得龙伯剖解,涣然冰释。嗣闻贝使向干卿言,自来中国所见外交各官,无非官样文章,无一毫诚意。下此则繙译、买办、商贾之流,无足语者。独我论事论学,一以本色出之,实觉为得未曾有,是以纳交綦切也。此亦真实语。
十七日晴。看书。临帖。傍晚,慎之来,与论写字法。至金台馆答拜瞿季恒,未晤。
至六国饭店,赴翰西约。
十八日阴。姚石老来谈,午饭后去,刘苕石(桐)、庄果臣(浩)来拜,皆新贵也。
李中堂枉过久谈。四钟至同乐园听谭鑫培演《阳平关》,翼臣作东。晚饭福兴居,余作东。
十九日阴。未刻至张同年(立德)处贺喜。至三圣庵为袁立三成主。至珠兰街赴李际唐太史之约,半席先行。至同乐听谭演《洪洋洞》。戏散,饭于福兴居,均润田东。归寓编医学讲义。
二十日阴。四钟至医学堂,上堂讲《寓意草》金鉴案,兼及《伤寒论》。复至同乐昕谭、杨合演《八大锤》连《断臂》。仍饭福兴,均程松山东。余于戏有酷嗜,不惜弃百事而从之,而鑫培又为戏界绝唱,足以沁人心脾,怡情适性。此难为不知者道也。
二十一日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