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屏对十馀件。鲁卿京察覆带仍未记名,特往慰之。灯下与郑先生剧谈。前见报登《东方杂志》体例辑录之善,特以洋三元定购全年十二册。今日取到第一、第二册,果有胜处。郑先生亦甚赏之,相约互看,以扩智识。余于近人译著新书,皆阅不终篇,即生倦厌,独《国风报》则读之醰醰有味,益我良多。此志虽不及《国风》之宏深,而理博趣昭,亦颇引人入胜。长年多暇,以此为遣日之资,殊为不恶。若京沪所出日报,大半造言生事,弋财营私,直不足污吾眼光也。
二十二日晴。边峻峰来谈。饭后遣宝襄谢城外客。余坐话兰簃,评阅学堂课卷廿三本毕。
寿王劭农太守(自徽州守解组归田)
闻道黄山采药旋,大丹九转驻华年。渊明酒熟辞彭泽,摩诘图成筑辋川。贤子竟夸千里足,好风能守半帆船。日长照眼榴花艳,愿附金门作散仙。
寿吕镜宇尚书年丈老年气概尚凌云,述志诗成迥不群。重译两持天外节,殊荣初领代来军(本朝汉人为八旗都统自近年始)。名臣祖烈侪(切姓)温洛,旧德耆英数富文。宝庆榜中今矍铄(丈与先君子丁卯同榜同年),喜陪杖履溯遗闻。
二十三日阴,躁欲雨。东邻举殡,步送至石桥而返。新铭来谈,以武进老辈屠东垣山水画卷为赠,清苍有格,近人不能到也(东垣先生名墉,道光时人,久客北方,颇多流传者)。又赠吴圣俞印谱一册。圣俞先生名咨,亦武进人,工画,尤精篆刻,善摹古篆各体,余独喜其摹汉印白文一种,苍劲茂密,意致在刀笔之外。花农前辈在法源寺为母夫人作忌日,饭后往行礼。晚,赴剑秋福兴居约。发次伯信。
二十四日醒闻雷雨交作,心神一爽,遂畅睡至午初始起。龙溪所谓积闲成懒,积懒
成衰,大可惧也。右安门外卖花者佟姓,肩草花一担,皆石竹、翠雀、蓝菊也,以四千钱尽买之。冒雨携锄,杂莳篱畔,浓淡奇正,各有天姿。静对玩赏,不必贵重名花也。佟姓有花即送,酌酬以价,每罄其担。岁费不过一百元,即饶四时之乐。余不嗜博,不作冶游,稍事撙节,已足偿兹清兴矣。饭后祝谢鲁卿太夫人生日,顺答谢数客。归后料简医书,临坡帖,写册页二方。新铭来夜谈。宝铭以学堂月考卷呈阅,于此道已有入处,可喜。
二十五日阴晴不定。午后偕锡兄、新铭、禹弟游农事试验场,步行至咖啡馆啜茗,温室遍赏名花,豳风堂小坐,乘船而出,饭于燕春鸿记。归寓珩甫在此,共听留声机。雷雨大至。写扇三柄。
二十六日晴。夏至节。昨日受风,殊不适。润田邀文明戏剧,己丑月团,均辞之。
朱墀笙、陈松山(立。任觐枫之婿)、张景韩先后来谈。新铭录示吕幼舲同年庚子吊刘葆真太史《金缕曲》,悲壮沉痛,颇近辛稼轩。郑师择《东方杂志》中论事、说科学文之明畅切实者,授纶、懿于课暇读之,实获我心。两儿果能逐细领略,收益当不浅也。
二十九日晴。午刻至十刹海会贤堂赴吴印臣之约,以手录王铁夫复龚定庵书贻之,印臣大喜过望。饭毕,缪筱珊年丈邀往图书馆阅藏书。内阁大库移来书极多。宋、元、明板史书数十种,虽大半不全,然雕印精工,人间罕见。有宋刻小字本《唐书》,尤希世宝笈。装订多用蝴蝶装,与今东西洋相似,且有题书名于册脊者,乃知古人藏书亦直立也。
又屋三间,皆庋各省、府、县志乘,网罗文献大有益处。内阁有旧书,自来无人知之。虽以竹垞、渔洋诸老之广搜秘籍,亦竟不知。书之隐显,亦有定数耶?另二室全储敦煌石室卷子本。归途诣农工学会,略观试验场。
六月初一日晴。补修《毛鸿宾列传》,余前在史馆笔削未就功课也(毛公哲嗣稚云丈屡索此传,以弁所判奏议文字)。午后唁钮伯雅丧明之戚。至桂卿前辈及杨荫北处诊病。
新铭来夜谈。写应酬数件。看香光《画禅随笔》论书门,从前浏览及之,不甚注意,今始觉大有入处。此道愈进愈识甘苦,前人心得之言,亦非有心得者不知耳。
初二日晴。顺直学堂甲、乙、丙三班学生修业文凭标朱盖章。甲班廿二人已十学期毕业矣。医学堂会期,未暇往。傍晚,偕锡兄、荫之、仲恒、铭、骏散步至本街长春花厂看花。
初三日晴。子登、镜湘来久谈。修改毛传脱稿,增入有关大局奏疏二篇,订正旧传数处。申刻赴程松山大观楼之约。
初四日晴。昨夜通宵不眠,晨起甚弱。勉写吕镜丈寿对、成琢如宣对各一付。又写扇、册各一。孟楫侄暑假南归,带去致庞氏三妹信并寄儿宝诜衣被兜锁等物。论诗必推唐人为轨范,即如李山甫者,在晚唐家数不高,灯下偶检《叩弹集》,见其《公子家》一首,实有独得之妙,非后人所及。略为解说如下,使儿辈知之。
公子家李山甫柳底花阴压露尘,瑞烟轻罩一团春(先描摹家字起)。鸳鸯占水能嗔客,鹦鹉嫌笼解骂人(嗔客、骂人,本是公子骄恣恶习,却贴向鸳鸯、鹦鹉说,指桑骂槐,所谓蕴藉也)(〔眉〕鸳鸯、鹦鹉尚能嗔客、骂人,则其家奴可知,其主人更可知。此又一解也)。腰褭似龙随日换,轻盈如燕逐年新(腰褭,骏马也。轻盈,美妾也。却不点明马、妾。王荆公能用此法)。不知买尽长安笑,活得苍生几户贫(至此始正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