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邪说横行,恐尚不若斯之甚。呜呼!中国贫弱不足患,而世道人心澌灭溃决殆尽,乃大足患也。饭后至长椿寺行吊。天津士民聚众求速开国会,陈督代奏,奉严谕,学生大愤,有割臂肉、写血书以激众者。学生相率罢课,且遍发传单,致旅京各学堂约停课反抗,不认政府,欲将各学堂付之一炬。其语狂悖,直叛徒矣。余察顺直学堂学生,依然上课,未为所动,因嘱诸管理员以安静处之,勿张皇抑制以启乱。二张、袁、端诸臣废科举而立学堂,其效如此!灯下复校《记注》八册。
二十五日阴。评阅札记六份。饭后诣讲习馆,阅公具保存翰林院说帖,两掌院今夜据以入告。出城祝顾渔溪亚蘧太夫人寿。答拜盛萍旨前辈。灯下复校《记注》十四册。余于政治学最喜法学(此法非刑律之法)及财政学。年近五十,万不能博览通考经世巨编。
近来新出编译之书,汗牛充栋,阅之心目昏昏,用力劳而所得实少,加以时事颠倒,郁郁不乐,日忧危亡,无复仕宦生产之趣。每日除应办史馆、讲习馆、起居注公事文件外,仍致力于《明儒学案》及古文、诗、字三种,以舒沉闷而寻乐境。其政治家言,唯看《中国政治家》管、商、王三编,《国风报》,专心于所谓法学、财政学者,以备异日行政之根本而已。
二十六日晴,有风。史受之来借款,留其午饭。未刻偕锡、珩至新丰市场观剧。上灯出城,赴大德恒惠丰堂之约。归寓复看《记注》四册。
二十七日晴。辰刻至同和居,与同署十五人会齐,遍走四大军机之门,要求保存翰林院。均不值,各留说帖而去。自通籍以来,从未若此之奔竞也。可笑,亦复可怜。灯下正看《记注》,梅叟来夜谈,写诗三纸赠之。
二十八日晴。复看《记注》全年廿四册,头目为昏,乃朗诵姚选近体诗中放翁七律廿馀首,胸襟颇为壮拓(凡选放翁七律九十馀首,始知放翁之为大家者,自有真实本领。
若第吟赏于一二写景佳句,则所以测放翁者,小而浅矣)。龙子恕申家族主义于讲学会作议义一篇,就枕前细阅之,明白了当中自有摧陷廓清之力。
二十九日晴。先大母忌日拜供。刘季岱自山东来(叔南胞弟)。凡为外官者,必谋要津大老书函致其上司,名为“运动”。且视京宫无不嗜财,但挟重金,即以为无投不利。
此虽贵人有以致之,然亦可以觇风气、测人心矣,可叹可叹!饭后答访效述堂。至董处为吉甫内弟妇诊病。驱车出正阳门,任翼臣约大观楼说话,归寓惫矣。接张亲家信,知卢海如已代次弟完官,亏一千两。兰州人来,秋辇赠我狼皮褥两件,水烟八包,而故人已隔世矣,为之怅然不乐。
三十日阴,微雪。午刻诣讲习馆。出城至公善堂查点工厂存货及账目,分给管事人花红。至广和居议聂、李二家赎屋事,余原系中见人也。七点钟入宣武门(资政院留门,故下键较晚)。适钱晋甫在此,剧谈至三鼓始去。
十二月初一日晴。今年月朔又尽矣。光阴如驶,一事无成,时局益非,凄然欲哭。
三松学会第三十五期。余研穷智字功夫,诸君颇叹其精细,然未能涣然也(别具讲义)。隐公举象山《王荆公祠堂记》之说。余谓象山论荆公极公平,而不甚以元祐诸贤为然,与朱子所论相类。当时去东京未远,必深得朝局真相。吾辈论断荆公,当以二子之言为定。午刻诣史馆,又诣起居注。灯下复校《记注》。
初二日晴。效述堂何志霄、刘屺怀(新分发浙江法官)同来谈。未刻至宋芸子前辈处贺喜。出城诣医学堂,在恒裕少坐。灯下复校《记注》毕。晋甫、珩甫、锡兄纵谈至于刻始去。
初三日晴。午刻诣史馆。出城在商会易便衣,至文明观剧。新伶钟声演聊斋青梅事,近于演说,全无戏剧排场、情节,说白亦欠熟贯,余甚不取之。戏毕润田邀饭于万福居。
萧隐公最不喜《孟子》,以其为近世革命民权所根据,著论痛辟之,余不以为然。归后作书致隐公力辨之,凡六百馀言。
初四日晴,大风。一日不出门,评阅札记两期。张庆籀自济宁来。吴雷波札记中引日本儒者所著《修学篇》,论读书法八条,极切要,有先儒所未及者,特录于此:一、必择书之关于吾所学者读之;二、择于已所执业有直接关系者读之;三、既定专攻书必不可任性屡变;四、读书必得一定之次序;五、于读书时必作进智识得利益之思想;六、读书必反复重习;七、宜强固注意力,以免遗忘;八、宜铬合理想,以求归纳。
初五日晴。午后诣讲习馆。出城至铁路公司。灯下写致江督张安帅书。接家中郭寄坪信并银一千六百两(内六房八百两),大清银行交来。在商务印书馆买《中国法制史》一巨册,《本朝史》一巨册(颇有条理,得要领),又小说数册。
初六日晴。俊臣学余书颇近。余书去成家尚远,何足学哉!因举所得笔法详细指授,且作十馀字面示之。俊臣领会甚切。饭后诣史馆。出城至大德通,取子金,添存二千五百两,易券而归。至嵩阳别业赴少泉之约,请其房师钟秀芝前辈,余作陪。席散逾七钟,仍趁宣武门归寓。夜,大雪。
初七日晴。门人冯锡绶自涿州来见。评阅札记。傍晚至天福堂、顺直学堂议事。
初八日晴。以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