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余治病用此法极效。知其所当然,而不明其所以然,怀疑者两年。顷读《伤寒论》王注有云:“人身天真之气,本自阳明交出太阳。太阳者,承阳明之气者也。今因脾约而内燥,病势不解,必用承气汤,使胃之津液得和,始肯输之于太阳,然后承之以为汗,则濈然而解矣。”此说精明,涣然冰释,并承气之名,亦得确诂。甚矣,医家不可不博极群书也。
初七日晴。寒甚,已达极端。大雪节。午前僵冻,不能治事,饭后稍和。评阅札记两期,共十六份。三兄过谈。昨接表弟顾渔渭信,近来境况益难,盛氏表姑母至隆冬不能备棉衣,闻之怆然。因致宝兴隆冯石卿信,汇去四十五金。又复渔渭信。
初八日晴。宝惠生日。评阅札记八份。傍晚,访沈雨人,为医学堂筹邮传部捐款。
阅明日带引见折。孙贵自津回,王雪怀已乘轮南下,几同退祟矣。
初九日晴。卯刻入内,带领起居注主事拟正增福拟陪锡荣引见,风寒削面,耳目之官为之不灵。诣南斋,见元和相国久谈。辰正诣养性殿,帮同陆相带引。先向御座跪请圣安,起,序立于监国旁,递绿头牌。事讫退出,巳初归寓。昨夜既欠睡,竟日僵冻不适,入夜始融和。偕锡兄赴春仙观剧,梅叟、卿和皆来赴约。龚伶演《行路哭灵》。此出说白本极驯雅(有“哀哀父母,生我劬劳”、“王事靡鹽,不遑将母”数语,实乱弹所无),而抑扬顿挫,沉挚浏亮,能使不能养亲人枨触流泪,绝唱也。子刻始归。
初十日晴。三松学会第三十二期,余酣睡至午始觉,遂误会讲。甚矣,吾之昏惰也。
饭后诣讲习馆。傍晚,朗轩来谈。客去,校《伽蓝记》五叶。
十一日晴。午刻至便宜坊,赴经仲之约。座皆清秘诸君,共议保存翰苑,商藻亭所拟
公具说帖稿,颇为简要。未刻至嵩阳别业壬午公局。归写复丁衡帅信。又致王次篯信。诗人往往轻晚唐,诋为格律卑下。近阅罗隐、韦庄、韩偓诸诗,如“左牵犬马诚难测,右袒簪缨最负恩”,“只言圣代谋身易,争奈寒儒得路难”,“静怜贵族谋身易,危惜文皇创业难”,“纵饶犬彘迷常理,不奈豺狼幸此时”,“敢恨甲兵成弃物,所嗟流品误清朝”,“本来薄俗轻文字,却致中原动鼓鼙”,“人意似知今日事,急催弦管送年华”(“咸通时代物情奢”结句),“人心不似经离乱,时事还应见太平”。各句开合动荡,沉深痛挚,何减少陵。其全篇遒郁者甚多,较诸中唐更饶深味。诗岂可以门户论者!
十二日晴。钱绍云兄自津来谈,不见瞬两年矣。效述堂亦来谈。未刻诣医学堂。又至聚宝堂祝俞希甫同年六十生日。访朗轩,不值。与笃安、慎之围炉畅话。信笔为书诗话四则,皆余心得处也。得南田翁山水花卉册十二开(各六开),乃内府藏本,宝玺焕然(乾隆御览之宝,三希堂精鉴玺,宜子孙,石渠秘笈,老紫髯鉴赏印,重华宫鉴赏宝,嘉庆御览之宝),由郑王府出售,神妙仙逸,莫可名言。每叶题语皆甚长。今晨获此殊珍,幸福无量。竟日敬展细玩不置。
十三日阴。翰西来谈。午刻诣史馆,约李子卫面商《新疆地志》体例。吊寿懿卿副大臣丧偶(续娶甫两月)。访马辉堂、孙完璞,坐至上灯。赴午桥同年之约。
十四日晴。一日未出门。修史馆《新疆志》。傍晚备酒肴,请缪筱珊丈、姚石荃、罗叔韵、董绶经、缪罗董,皆校勘专家也。沈雨人未到。书贾携新印书求售,酌留《查初白十二种评》,张叔未《清仪阁题识》,黄香石《唐贤三昧集评注》;初白评《瀛奎律髓》,余久闻其精确,亟思一见,灯下粗阅一过,果能标明诗家宗法也。客有问先南田翁画法者,翁语之云:“浓笔兼淡笔,粗笔兼细笔,十字足以尽之。”门人有问余书法者,余语之云,粗细一样,四字足以尽之。余又有书家四字诀:勒、揉、推、擦。得先师刘静之先生讣。童时业师尽矣。
得伯葭书并寄还百金。
十五日晴。天稍回和。午刻诣史馆。至小苏州胡同视叔岳母病,并祝吉甫夫人生日。
出西安门答拜萧小虞亲家,未值。灯下写对六付。今夜月当头,耿伯齐约醉琼林宴赏,且系以八绝句,余走笔和成七律一首,辞局而致诗焉。放翁《七月十四夜观月》绝句云:“不复微云滓太清,浩然风露欲三更。开帘一寄平生快,万顷空江著月明。”空澄超旷,余每逢胸次湫隘时,即朗吟此诗数过,便觉意气寥阔。
和伯齐(题须别撰)
一年休负月当头,赖有诗仙醉酒楼。犹是清光悬午夜(上句从下句生出),只多寒气逊中秋。枯林雪冻全收影(月当头则无影。唐诗所谓“月午树无影”也),高馆帘深不上钩。
此意未经人道破,顿添赋物到冰瓯。
十七日阴。三松学会第三十三期。未刻赴西安门内畿辅农工学会,余报告京西门头沟开渠修堤调查事,事未决议。见吾乡郭议员(家骥)剪发易服意见书,极不以易服为然,谓大有害于经济生活,从此中国丝绸无用,而尽用洋呢,其祸足以亡国。与余意见相同。资政院一般新议员,天所生以亡中国也。不得不归诸劫数矣。出城至观音院行吊。灯下评阅札记十馀份。采涧患头痛殊剧,呻吟甚苦。
十八日晴。延杨正甫复诊,改服温通去风之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