评本,用朱笔过录,此为余专治陈史之始。嗣后见评论家语,即录之简端。二十年来,所见不下二十种。书眉纸尾,蝇头细书,排列殆无隙地。余有心得,亦附注焉。较诸凌氏《史汉评林》,有过之无不及。陈氏正文,粗能背诵。
裴注亦十记其三。其中言外之旨,疑难之义,搜剔几尽。自来治国志者,当无有专于余矣。
去冬大兄借去过录,十二月初,余忽强索而还,遂免二十日祝融之厄,若有以偿余之劳者。
近来逐细研求,所见颇进,乃别购一部,拟以余意重为批评,且以传诸子侄。凡经世之方,治兵之法,处事守身之道,获益正自无穷,不特沾沾为史学而已。
初四日晨起见屋瓦白积二寸馀,问之更夫,知子夜后大雪达旦。祥霎早降,殊可喜。
乃约大兄、三兄同饮阳春居,欲啖烤羊肉,以风大而止。复访业舅。申刻赴梁温甫广和之约。
初五日晴。伯父忌日,在大川淀拜供。饭后至天寿堂赴张振丈局。归仍诣大兄处。
与伟臣手谈。受风寒,头痛呕吐,甚苦。
初六日晴。一日谢客。午后约三兄来,共议南中田产,偌大家私,悉付外人经理,任人固不当疑,然稽核亦安可少哉!予立议,兄弟四人在外,每岁必轮一人归家一月,踏勘钩稽,稍杜侵欺之弊。王姬亥刻举一男,第七子矣。宝惠等若能友恭辑睦,则同心协力,多男足以昌家。倘因异母之故,私党乖违,各存意见,异日家庭之忧,正未已也。特书于此。吾死后,汝兄弟阅之,当善体吾怀。宝惠为长兄,尤当善处之。
初七日晴。壬午科公请卓芝南(孝复)、于梓生(宗潼)、王梦渔(维屏)三太守,杨杏城左丞,李伟侯副都统。客皆到,尽欢而散。灯下读《通鉴•汉魏》一卷。三国人才最多,君臣才智各不相下,所以成鼎足之局。其中事实最好看。
初八日晴。小孩洗三。
初九日阴。午后至编书处。申刻至云山别墅赴润田之约。
初十日皇太后万寿,升仪鸾殿受贺。臣毓鼎侍班。黎明由宣武门入西长安门,步行出阙右门,骑马诣西苑,入宫门,沿湖度板桥,经勤政殿前,过旧仪鸾殿瀛秀门外(今改建西式楼房),北行入宝光门,历长廊,与同事会于景福门,在黄幄更衣。太后升殿,上在来薰风门外阶上率王公百官行礼。起居注官朝服序立于阶下北上东向。一二品大员拜于景福门外。礼毕退出。衣重路遥,汗流被体。在六项公所久憩乃归。是日天气晴和,日光晶朗,夜中月色尤佳。
十一日阴。为笏斋、大嫂送行。答拜各客。与周少庭久谈。少庭言河南可兴之利极多,畜牧种树,收效尤易。我辈若买二顷荒田,专心货殖,十年之中,可致巨万。其说确凿易行。今日为士为官,皆不能谋生,唯有经商一法耳。夜与润田、景韩饮于福兴居。饮毕步行游前门大街,电灯牌坊两处,每坊约百馀盏,光明如昼。古人上元之火树银花恐不能如是灿耀也。游人如织,赖警兵弹压,多而不紊。
十二日晴。连日读《资治通鉴•三国》时,从孝献皇帝甲卷起,每日一卷,醰醰有味,寝馈不释。以此编年者为经,以陈志为纬,熟读深思,不特精习一朝人事,经世宰物之学即在其中。余盖屡有微验,知才识所及固异世而同符也。傍晚赴伟臣手谈局。
十三日阴,有风。大兄移寓南横街笏斋宅。自去年十月至今,兄已四易其居矣。饭后往看之。申刻赴景韩福兴居约。接季文曾叔祖信,知高叔祖母逝世,寿八十。来信情真
语挚,异常沉痛,触我孤露之悲。
十五日阴。怀远凌震如大令(钟伦)来见。客去,至编书处排校副本,以家中事杂,不得静坐也。傍晚始出城至冯公度处行吊,朱湛卿处道喜。复孙仲山信。又唁季文先生信。
十六日阴。午前诣编书处。荣相特来议恩赏津贴事。拟分三级:掌院得六千金;开坊翰林得一万二千金;编检得一万二千金。学士每年可分五百金。荣相去后,即行至刘博老、吴絅斋两处道喜。
十七日晴。甚暖。辰刻至三圣庵行吊。至学堂看补考卷。在堂午饭。吉甫邀万福居,未赴,赴其庆乐观剧之约。与云依及三兄同车而归。篝灯作《游岱随笔序》,经营两夕而后脱稿。有惜抱翁《泰山道里记序》在前,此文不易动笔。予乃另用一种笔墨以避之,而修词之际去冗去俗,涂乙殆遍。甚矣,予之窘也。同乡薛叔平(鸿年)来久谈。
十八日晴。先妣生辰,拜供。孙曾列拜,济济满堂,惜吾母之不及见也。申刻至宗显堂赴余子镜之约。席半,又至便宜坊赴兰泉之约。
十九日晴。午刻诣编书处。至李荫丈处复诊。出城至张处诊病。灯下题徐花农前辈韩亭继咏册,予作七绝三首。
太安驿有碑,乃昌黎使王庭凑时所作诗,年久将坏,花老典晋试过此,作亭覆之,系以四诗书生持节抵雄师,衣血先忠感健儿。虹气蟠空馀片石,二陵风雨数行诗。
天地孤亭古驿秋,当年学使奖风流。于今手版参衙日,谁向韩陵问旧游(花老督学粤东,所留名迹尤多)。
脱手珠玑翠墨新,一时文吏尽诗人(俞廉访廉三和诗并列焉)。重温十五年前梦,瑟瑟西风拂鬓尘。
二十日晴。吊胡筠楣侍郎之丧。至葛振卿都统处诊病。适景月汀将军在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