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,此欲解矣。乃加羌活,以发太阳之表(不敢用麻桂,以羌活代之);加石膏,以守阳明中路。夜间遂得蒸热大汗而解,舌苔退而胃口大开。
余于此症,颇喜能用古人法外之意,弥觉习医者之不可不读书也。晚至广和赴献廷之约。
十三、十四、十五日晴。连日病暑,服药不出门。江苏巡抚恩寿奏报,已革大学士翁同龢病故,奉旨:知道了。尊师重道,祖宗家法,虞山虽得罪,然两朝授读之劳不可没也。
枢辅诸公不能匡正阙遗,与有责焉。弢老郁郁不快,偕大兄往访之。
十六日晴。先世父生忌,至放生园拜供。连日读《宋遗民录》一过。诸君子当国亡之后,往来言动,踪迹甚露,而当道之罗网,逻卒之诇察,曾未之及,足见元祖待胜国之宽厚也。此事若出于明初,则数君子穷捕株连之祸,岂可言哉!
十七日晴。黎明赴园。翰林院引见满汉讲官三缺于仁寿殿。毓鼎偕恩露芝学士帮同裕相带领。出至宫门外,遇张劭予副宪,邀至兵部公所午餐,偕弢老同往(兵部公所在挂甲屯扇子河畔),相与剧谈。刘供事来送信,满缺圈出侍讲学士达寿、侍读延清,汉缺圈出侍读翁斌孙。未刻归寓。夜雨达旦。
十八、十九、二十日连日大雨倾盆,时作时止,檐溜之声日夜不息,天甚凉爽。跬步
不能行,唯看书写字消遣,颇得清闲之乐。买《衎石纪事稿》(嘉兴钱仪吉著),中多掌故有用之文。又买黄梨洲先生《南雷文定》六本,余求之十馀年而始得者。
廿一日天竟放晴。午后出门,略拜数客。屠雨航(庆溥)自东省来见,余详问奉天情形,谈日俄战争甚悉,且及善后事宜,颇有条理。傍晚步行访弢,相对小饮。
廿二日晴。湿热不可耐,余以水湿之躯尤不相宜。罗镜湘来剧谈。此君权变有才气,论事多不凡。同人为方勉甫世丈祝寿,余亦与焉。其少君啸霞既殁,今昔之间不堪回首,所以慰老人者不可无此举也。花围翠绕,颇有可观者。
廿三日阴。午后赴园,借住扇子河侧兵部公所,劭予副宪相约也。下榻矗云楼,山色波光远映几榻,仿佛江乡情景。与劭丈夜谈,竟夜大雨。季端同年来访,论广西乱事及所以弭乱之方,确有把握,其言须从团练保甲着手,与鄙意甚合。
廿四日翰林院值日。六下钟起,命人至宫门外听起,着衣冠,驾车以待。八钟二刻来报,无事。雨忽大忽小,一日未息。烟雨迷濛,真一幅米家山也。看书睡觉,极为清闲。与长少白尚书(庚)纵谈。长公江宁驻防,由伊犁将军内召,生长西陲,在关外几五十年,熟悉边情,言之娓娓。余问,以陇外一隅,十六国时并建数国,日从事于干戈,安得如许兵卒,如许粮饷?长公谓,此事古今无人道及。其所用皆蒙古及回兵也。以时征调,故不养兵;其人逐水草而无城郭,故不须筹饷。吕光自西域入凉州,直兼有今之新疆,特当时不以蒙、回名之耳。余因悟赫连勃勃以灵夏之地雄视北方,盖亦兼有河套以外蒙部矣。
廿五日晨雨犹滴,午后始有晴色。弢老自城中来同宿。余为湿气所苦,头眩呕吐,卧不能兴,以茯苓、半夏、白术药之。
廿六日皇上万寿圣节,天竟畅晴,晨曦初出,光采照人。五下钟起,推窗望远山,朗润欲活。六钟二刻,敬诣宫门外与同事齐班(恩、达二学士,翁侍读)。七钟二刻,上升仁寿殿受贺。起居注官蟒袍补褂侍班于殿中(须换戴白罗胎冠。龙袍万丝冠,盖御服也),西上北向,末一人立齐槛。王公百官行礼讫,上下宝座退入后殿。御前大臣二人(国语名戈什诸班)、起居注官四人向宝座行三跪九叩礼,乃退回公所。饱餐即入城,泥泞难行,一下钟到家。傍晚,写应酬字四件。因看《宋遗民录》,检吴氏《宋诗钞》谢、林、梁、汪诸家诗读之,诗格悲壮卓健,迥非晚宋江湖诸人所可望。
廿七日晴。立秋节。先府君忌日拜供,不出门。方勉丈招南河泡,辞之。季超、亚蘧、大兄久谈。岳平叔(道坦)自里中来。晚,阴而雷,竟不作雨。买李氏新刻《古文辞类纂》,其板口与黎氏《续编》同,行宽字大,校对精审,胜于康刻。李氏自序谓康刻乃惜抱先生中年未定之本,此则据其晚年定本也。子夜,风雨雷电交作,高树怒号,门窗皆震,余起挑灯危坐半时,始再就枕。
廿八日晴。先大父生辰,至放生园拜供。归寓后看书写字。湖北饷员周寿昌来见(号安生。以董氏世母论之,与余为中表行)。
廿九日晴。未刻与大兄在万福居请同乡诸君,主客十一人。闻董景苏丈殁于广西崇善任所。丈以翰林改官,远投瘴地,尽出家资以行之。官未匝月,遽归道山,遗妾一人,儿女六人,稚者甫五龄耳。遗骨难归,诸孤流落,寒士苦官,为之酸鼻。吉甫子夜来访,为发太平思顺道余绶屏、浔州府张丹铭两同年各一电,托其料理。两公皆热肠重义,必能有以处之。
吉甫既去,悲怆浮世,百感丛生,遂通夜不成寐。人生百年,若无功业可建,亦唯修德乐道,委心顺时,以自怡悦耳。纷纷奔竞,戚戚忧惊,何为也哉!
柳州降贼复叛,陷郡城三日,焚掠而去忽变泾原卒,街衢作战场。未闻柙虎兕,只是豢豺狼。弃甲争狂走,空城听饱飏。
可怜繁庶地,回首尽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