稍俟酌量可否,亦尚在可以望行之事;何为即生怨望乎!所奇者,西人之在东洋耳;东人于开矿、设电线、筑火车路各事,业经一切如意而循行之,然西人与东洋反又不见有亲近之意,则何也?若与中国相比,日觉更形疏远;两相计较,愈显为未敦友谊也。今该报虽出此言,已预卜一机也。想英国朝廷及英国各大新报得闻威公此行,定必嘉奖其德;以为英人与天下皆可为威公庆幸也,必矣。奈何责备贤者,而阻天下为善之路乎!未识「字林」以为如何?

  论中东事势

  有客问予曰:『日本构衅以来,军书旁午、巷议张皇,卒未见东向加遗一矢;岂因将才未得,不足言战乎』?曰:『异哉!子之问也。方今运际中兴,人才辈出。自左、李两相国外,可以独当一面者,不可数计;矧师武臣力哉』!

  曰:『然则饷源未充乎』?曰:『否。间尝综军兴以来各省捐输抽厘以及拨济丁漕税课之数,自道光二十八年至同治十一年止,都计二垓九京八兆四亿余。分年匀计,岁得千万:是饷源不患不充也』。

  曰:『然则器械未精乎』?曰:『亦非也。各局之制造、各国之采办,苟如日本之敲骨击髓,我能十倍于日本;犹何患其不精』!

  曰:『然则战士未集乎』?曰:『更非也。同治三、四年间,各省水陆之师实有一千二百余营;今虽凯撤已多,各省留防练军尚存一百七、八十营,出关之师尚存一百五十余营;绿营驻防,尚不与焉』。

  曰:『然则海防未遍与』?对曰:『然;非与。兵家云:「遏敌要冲,制勿使动;自为上守。控扼要隘,敌不得乘;自为中守。处处设备,兵分力散;自为非守」。中国之大,海口之多,本无节节置守之理;无所言其未遍也』。

  曰:『然则俟之师老乎』?曰:『弱不敌众、寡不敌强,间一出此。若日本者,强乎?众乎?奚必出此乎』!

  曰:『然则从此罢兵乎』?予曰:『其然,岂其然乎!疆臣备战矣,友邦劝战矣,土番请战矣,兆庶望战矣;奚事休兵息民为哉』!

  客曰:『如子言,曷为静镇若此』!予曰:『难言之矣!今日之事,可以战、可以不战;不可以战、不可以不战』。

  客异而请其说。予曰:『日本自变常乱俗以来,民怨神恫,显有明征。外强中干之势,已见于今;分崩离柝之忧,预基于后。又复听谗鬼蜮,背弃前盟;侵我羁糜之邑,戮我贡献之民:此固天人共愤、列国公非者也。师直为壮,曲为老。吾故谓:可以战也。然自列国争雄以来,相依唇齿者,仅此东瀛。今既汗有侈心,民皆解体;国之存亡,危在旦夕;又无端兴数千之众,以凭陵吾圉。是犹坏垣将覆,而砖瓦之剥落者先有以毁我堂隅,使有室者还以相击,则坏者愈坏、毁者愈毁矣。吾故曰:不可以战也。然海禁既开,受廛者不一国;此而含容,人将效尤。矧我朝开国以来,圣武神功炳耀千古;而大圣人仁覆无外,终持耀德之情以拊循荒服。故一旦有事,往往理足长于天下、势不敌于弹丸;虽事后追思,秉礼者终属后衰。而拿破仑则宫阙为墟、苏得禄亦血肉糜烂,然回溯当时不堪荼毒,上廑先帝之忧、下贻臣民之痛!兴言及此,有不得不一怒而惧诸侯之势。吾故曰:不可以不战也。然日本为国,壤地虽小,足以自富强;列国垂涎,已非一日。众欲所归,难容独得。故虽挟中国之全力,奋上下之精神,制克虏伯炮一千架、造铁甲轮船一百艘,招各国著名之洋将练天下无敌之水师,一战而歼台湾之寇,再战而夺天堂门、五岛门诸要隘,三战而直捣耶米榖,大皇帝南面受俘,诸大臣北面奉表,恩覃臣庶,威播华洋,皇皇乎天下雄国,中兴盛轨也。然恐英、美、德、俄诸国必将简一介之使,联翩入告曰:「越国鄙远,天皇素所弗尚;披榛辟莱,远人愿代厥劳。若区区者而不予畀,将持万国公法、通商条约互相辑睦之说以询诸执事矣」。丹、奥、法、日、意、瑞、比诸国又将简一介之使,联翩入告曰:「横滨、箱馆、大阪、神户、新潟、长崎、筑地诸口岸,实商贾所辐辏,请授一廛而为氓,固邦交中不可少之谊也」。于是三分四裂,宾至主归;旋得复失,徒费经营。吾故曰:可以不战也』。

  客曰:『子言诚是矣;究将何说之从与』?予沈思良久,突起而对曰:『礼之用,和为贵;先王之道,斯为美。小大由之,有所不行。知和而和,不以礼节之,亦不可行也』(春草吟庐稿)。

  十月十八日(公历十一月二十六日——即礼拜四)

  书「汇报」「译西人论中东事」后

  连阅「汇报」所载译「字林日报」「西人论中东事」一则,不禁太息者屡。有感于心,遂不能已于言;故走笔而为之论曰:排难解纷者,君子之深心;幸灾乐祸者,小人之常态。威公所行,究不失为君子;众人所论,恐少涉于小人也。

  近日中、东之局已定,然无论中、西之人,若谓为战是而和非。余则以为不然;请试论之。夫秦桧之为万世罪人者,罪不在于议和。其罪在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