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传》曰:「损上益下谓之泰,损下益上谓之否。」知此,则可以言理财。
○爱官
  近年朝廷整理财政,注意在绝中饱。然此犹治标,非治本也。今日民困固深,而官贫亦迥异寻常,如刻核太至,其害将甚于中饱。曾文正所谓爱其赤子而饿其乳母,则是两毙之道。张殿撰季直曾谓余曰:「中饱固不可,而中饿更不可。」余曰:「中饱则伤廉,中饿则伤仁。两不免皆有所伤,宁可伤廉而不可伤仁。」昔国朝蔡漳浦先生《复郑鱼门书》曰:「士子廉隅不饬,欲启其羞恶之心,不若发其恻隐之心。恻隐者,仁也。恻隐之心一挚,则己私自消,亲亲仁民爱物,一以贯之,羞恶辞让是非,相因而有。」此谓知本之论。
○亡八蛋
  学部侍郎乔君谓余曰:「君所发议论,皆是王道。其如不行于今何?」余曰:「天下之道只有二端,不是王道,就是亡八蛋之道。孟子所谓『道二,仁与不仁而已矣』」。
○禁嫖赌
  余尝谓客曰:「周之末季,自荀卿以后无儒者;今自张文襄以后,亦无儒臣。」客曰:「现在南洋大臣张安圃出示,禁止官界、学界、军界嫖赌,以维持风化自任,岂不岿然一儒臣乎?」余答曰:「孔子言:『道之以政,齐之以刑,民免而无耻。道之以德,齐之以礼,有耻且格。』出示禁嫖赌,是道之以政,齐之以刑也。此行政也,非行教也。然行政亦须知大体。盖嫖赌是伤风化之事,唯礼教可以已之,非刑罚所能治。刑罚所能治者,作奸犯科之事耳。小民嫖赌,易于聚众滋事,扰害地方。此作奸犯科之事,得以刑法治之,故出示禁止,犹可说。至出示禁止职官嫖赌,即以行政大体论,亦乖谬已极。古人刑不及大夫,盖欲养其廉耻也。夫以刑政施于小民,孔子犹惧其无耻。小民无耻,尚可以为国;至使职官士大夫而无耻,吾不知其何以能为国耶。今日职官放浪冶游,有失威重,固足以伤风化。若督抚不明大体,乃至将督部堂煌煌告示黏贴妓馆娼寮,以为维持风化,不知其败坏风化,实有千百倍于士大夫之冶游放浪者。君谓张安圃为儒臣,安圃如此不明大体,是焉得为儒臣?」张安圃是幼樵胞侄,当时亦清流一派,幼樵入赘合肥相府,而安圃亦与袁世凯结儿女姻亲。所谓清流者如是如是。昔班孟坚论西汉诸儒,如张禹、孔光辈,曰:「服儒衣冠传先王语,其酝藉可也。然皆持禄保位,被阿谀之讥。以古人之迹见绳,乌能胜其任乎?」
○倒马桶
  丁未年,张文襄与袁项城由封疆外任,同入军机。项城见驻京德国公使曰:「张中堂是讲学问的,我是不讲学问,我是讲办事的。」其幕僚某将此语转述于余,以为项城得意之谈。予答曰:「诚然。然要看所办是何等事。如老妈子倒马桶,固用不着学问。除倒马桶外,我不知天下有何事是无学问的人可以办得好。」
○贱种
  有西人问余曰:「我西人种族有贵种、贱种之分,君能辨别之否?」余对曰:「不能。」西人曰:「凡我西人到中国,虽寄居日久,质体不变,其状貌一如故我,此贵种也。若一到中国,寄居未久,忽尔质体一变,硕大蕃滋,此贱种也。」余询其故,西人答曰:「在中国,凡百食品,其价值皆较我西洋各国低贱数倍。凡我贱种之人,以其价廉而得之易,故肉食者流,可以放量咀嚼。因此到中国未久,质体大变,肉累累坟起,大腹庞然,非复从前旧观矣。」余谓袁世凯甲午以前,本乡曲一穷措无赖也。未几暴富贵,身至北洋大臣,于是营造洋楼,广置姬妾。及解职乡居,又复构甲第,置园囿,穷奢极欲,擅人生之乐事,与西人之贱种一至中国辄放量咀嚼者无少异。庄子曰:「其嗜欲深者,其天机必浅。」孟子曰:「养其大体为大人,养其小体为小人。」人谓袁世凯为豪杰,吾以是知袁世凯为贱种也。
○贵族
  尝考英吉利立国,原始宋真宗年间。有北族人据法兰西西北郡,适英国内乱,北族王率大众渡海平之,遂立为英王。于是国内北族为贵人,土族则概为平民。后有平民中俊秀者,乃得脱平民籍为士类,故至今英民分三等:曰贵族,曰士类,曰平民。近英国名下士艾诺尔德氏论其国风俗,谓「我英人平民耐劳苦,尚力行;士类好学尚智;贵族本北方之强,好勇尚气节」云云。余谓今日满人,即我中国之贵族也。满人亦如英之北族,以武功立国,故至今犹以气节称,我汉人实逊焉。即以近年学西文学生观之,亦可略见一班。其回国旧班学生不得意者不必论,其得意者无不身拥厚赀,以豪侈自雄。惟前外务部侍郎升任荆州将军联春卿留守名芳,前在北洋为李文忠僚属十有余年,历办要差。文忠门下之凡谙西文如罗丰禄辈,皆腰缠巨万,作富家翁。独联留守至今犹家如寒素,清操可风,真不愧为贵族人。
○翩翩佳公子
  国朝张履祥论教弟子曰:「凡人气傲而心浮,像之不仁,朱之不肖,只坐一傲而已。人不忠信则事皆无实,为恶则易,为善则难。傲则为戾为很,浮则必薄必轻。论其质,固中人以下者也。傲则不肯屈下,浮则义理不能入。不肯屈下则自以为是,顺之必喜,拂之必怒,所喜必邪佞,所怒必正直。义理不能入,则中无定主,习之即流,诱之即趋。有流必就下,有趋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