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邪。此见病之势有然者也。余谓学问有余而聪明不足,其病往往犯傲;聪明有余而学问不足,其病往往犯浮。傲则其学不化,浮则其学不固。其学不化,则色庄;其学不固,则无恒。色庄之至,则必为伪君子;无恒之至,则必为真小人。张文襄学问有余而聪明不足,故其病在傲;端午桥聪明有余而学问不足,故其病在浮。文襄傲,故其门下幕僚多伪君子;午桥浮,故其门下幕僚多真小人。昔曾文正曰:「督抚考无良心,沈葆桢当考第一。」余曰:「近日督抚考无良心,端午桥应考第一。」或曰:「端午桥有情而好士,焉得为无良心?」余答曰:「朱子解善人曰:『质美而未学。』端午桥则质美而未闻君子之道者也。聪明之人处浊乱之世,不得闻君子之道,则中无定主,故无恒。无恒人虽属有情,亦如水性杨花之妇女,最易为无良心事。吾故谓督抚考无良心,端午桥所以当考第一也。至其好士,亦不过如战国四公子、吕不韦之徒,有市于道,借多得士之名以倾动天下耳。岂真好士哉?虽然,既曰质美,端午桥亦可谓今日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。
○庸言庸行
  英国名宰相论用人有云:「国家用人,宜重德行而不宜重非常之才。天下之人既不可无君长,而君长之事有大小轻重,即寻常之识量,亦未尝不可以胜任。盖造物于经理天下之事,未尝秘有玄妙之理,一若非一二圣智之人,不可求解。惟忠信、廉正、俭约诸庸德,此固人人之所能。人果能行此,且加以阅历虎心,于从政何难之有?若无德行,虽恃绝等高才,焉能有济?故凡有才无德之人,断不可以任用。盖秉性敦厚而才识不足者,固能遗误事机,然其害岂若彼心术邪僻,且有大才足以铺张扬厉、粉饰其邪僻者之能败坏国家,至于不可补救耶?」云云。此言庸德也。余尝撰联以自勖曰:「不忮不求,淡泊明志;庸言庸行,平易近人。」即此意云。
○不吹牛(毛非)
  壬寅年张文襄在鄂,奉特旨入都陛见,余偕梁崧生尚书随节北上。时梁尚书得文襄特保,以候补道员奉旨召见。退朝告余曰:「今日在朝房,闻锡清帅对客言曰:『如咱们这种人,如何配得作督抚?』君试志之。此君子人也。」后有客谓余曰:「今日欲观各督抚之器识才能,不必看他作事,但看他用人;不必看他所委署差缺之人,但看他左右所用幕僚,即可知其一二。」余答曰:「连他左右幕僚亦不必看。欲观今日督抚之贤否,但看他吹牛(毛非)不吹牛(毛非)。人谓今日中国将亡于外交之失败,或亡于无实业。余曰:中国之亡,不亡于实业,不亡于外交,而实亡于中国督抚之好吹牛(毛非)也。《毛诗》有云:『具曰予圣,谁知鸟之雌雄?』今日欲救中国之亡,必从督抚不吹牛(毛非)作起。孔子谓:『一言可以兴邦。』曰:』为君难,为臣不易。」如锡清帅其人者,可谓今日督抚中佼佼者矣。」
○颂词
  管异之尝谓中国风俗之敝,可一言蔽之曰:「好谀而嗜利。」嗜利固不必论,而好谀之风,亦较昔日为盛。今日凡有大众聚会及宴乐事,必有颂词,竭力谄谀。与者受者,均恬不知怪。古人有谀墓之文,若今日之颂词,可谓生祭文也。犹忆张文襄督鄂时,自庚子后,大为提倡学堂。有好事者创开学堂会,通省当道官员、教员、学生到者数百人,有某学堂监督梁某特撰长篇颂词,令东洋留学生刘某琅琅高读,兴会淋漓,满座肃然。适傍有一狂士,俟该留学生读毕,接声呼曰:「呜呼哀哉,尚飨。」闻者捧腹。
○马路
  有某省某中丞奉旨办新政,闻西洋有马路,即欲仿照举办。然又闻外洋街道宽阔,中筑马路,两边以石路厢之,以便徒步人行走。今省城民间街道狭隘,碍难开辟。后闻南京、武昌业经举行,民亦称便,遂决意办马路。既成,又在上海定购洋式马车。出门拜客皆乘马车,不用肩舆,亦觉甚适意焉。一日,有某道之子,在马路上驰马,忽于人丛中冲倒一老媪,几毙命。行路人皆为不平。道台之子停马,鞭指而骂曰:「抚台筑此路本要给马走,故不叫作人路,而叫作马路。你们混帐百姓敢占了马路,我不送你到警察局惩办,已算你们造化,还敢同我理论呢。」有一乡人应曰:「哎哟,大少爷如此说来,如今中国惟有官同马有路走,我们百姓都没有路走了。」后某中丞得闻此事,遂即停办马路,并不坐马车。出门拜客,仍乘肩舆。韦苏州诗云:「自惭居处崇,未睹斯民康。」某中丞亦可谓难得矣。
○大人有三待
  孔子曰:「君子有三畏。」余曰:「今日大人有三待:以匪待百姓,以犯人待学生,以奴才待下属。」或问曰:「何谓以匪待百姓?」曰:「今如各省城镇市以及通衢大道,皆设警察巡逻,岂不是以匪待百姓耶?」曰:「何谓以犯人待学生?」余曰:「今日官学堂学生之功课,与犯人所作苦功同得一苦字耳。至于大人待下属一节,今日在官场者,当自知之,更不待余解说。袁子才曾上总督书,有曰:『朝廷设州县官,为民作父母耶?为督抚作奴才耶?』」
○不问民
  厩焚,子退朝,曰:「伤人乎?」不问马。今日地方一有事故,内外衮衮诸公,莫不函电交驰,亟问曰:「伤羊乎?』不问民。噫!窃胃今日天下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