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。尝与滇中铁道士饮市中,即醉,则歌呼乌乌,大恸去。铁道士,残明诸生,初不详其姓氏。以避乱出游。及永明入缅,并弃其家学道。已而辟谷不火食;性惟熹酒、更熹铁,见必膜拜,首覆一折脚铛为冠。人与之酒,少即张口下,多则脱铛受;且行且咽,歌且哭。若妇人与之,则睁目曰:「男女也,可授受乎」!麾之弗顾。所至间向人丐铁一片,自肩臂胸背至腰以下悉悬之。小大如鳞。故与铜袍遇,辄击掌狂笑;于是,鏦鏦铮铮金铁皆鸣,而哄然入市。

  方成都市上之乞食者,又一女子,自称铁娘子。腰缠铁索,麤如牛,重不可知。自西之东疾走,大呼曰:「铁娘子失去铁牛一头;报信者,予钱十万贯」!呼数日,贼以为妖,帅千骑射之;矢若飞蝗,卒无一中。贼乃大怖,归而病。未几,天兵下,即中创死。铁娘子者,后从狗皮道人竟仙去。

  活死人者,本蜀中素封子;姓江氏,名本实。国亡后,亟散家财、弃妻孥,入终南山;得炼形术,因自号活死人焉。寻结庐妙高峰顶,十年丹成。弟子甚众;独陈留王者,得其旨,能于水面立、峭壁行,驾云往来。一日,缚虎为骑;活死人怒责之曰:「所贵乎道者,静无为也;有为则骇世,岂妙道哉」!陈留王乃面壁三年;曰:「斯可矣」!遂授以道。既而曰:「道有传人,吾将蜕已」。趣掘土穴仅容身,入居之;命封土,毋许通隙。既埋,群弟子朝夕拜,呼之辄应。三年后,始寂;乃立石表之曰「活死人之墓」。

  酉、戌后,有上官常明者,南昌人;尝为武弁,居天津卫天妃宫为道士。年六十余,有道行。闽中败,忽命其徒购一缸舁之庭。遽入试之,南面坐;曰:「正好,不须择日眩世,去了罢」!即瞑目逝。缸贮于室三年。其徒素无赖,好饮博,谋出其尸,以缸易酒。夜启之,枵然也,大惊;已遍体生疮不能动。有客自吴门还,与道人有旧,遇之淮阴市,问何日离天津?云三月三。客乃留之饭。临别,授一方,乞付其徒治其疮。客归诣之,始知道人先三年亡;启缸之夕,正上已也。

  上官同里周德风,字思永。博学工诗,曾列仕版。南都亡,弃官入道,自号占月。游广陵,搢绅间多师事之。豫告死期以坐化,年七十又六。后有所知从武当来,遇诸涂,云将入终南去;且附书于徒。

  同时有心月道人谭守诚,酃县人;儿时见一绀发道者入其舍曰:「此子骨气非凡也,他日可肩吾道也」。家人怪之;道者遽勿见。明亡,谭竟以黄冠弃家,遍游名山。一日,遇王真人昆扬,偕往武当。修真三十年,授龙门心印。且曰:「尔得吾道,以度人为第一义」!以故游行天下,专事援人;虽盗魁,亦能诱之革心归善。止江宁城西虎踞山之隐仙庵;既而语弟子曰:「某日吾将归」。乃端坐说偈而逝。

  宿州鬼道士,姓章,失其名;以其能役鬼,故以鬼为号。若曰:「国变时,鬼或有胜人处」。鬼名柳青,随道士所至,常住徐州。大雪中,麻衣踯躅,汗津津如六月状。明春,徐之人挈榼登山;道士乞饮,或曰:「一壶酒,群饮且不足,安得余沥」!道士拊掌拾一石子如豆,呵之成白金,付主人奴代沽;尽醉数十客,而壶未竭。于是有御史者奇之,与之游,多奇迹。一日,忽请贷金十笏,御史者有难色;鬼道士曰:「戏耳,吾自有吾金」。呼柳青来,遥指榻上,则黄白粲粲列;细审之,皆御史囊中物,大疑。道士复呼柳青去,则物已空。明日,御史者竟暴卒。南中亡,道士祷于鬼,沉于桃源之渊。后数年,徐之人往山左,过泰山酒楼,闻有歌「大江东」者;视之,则依然一鬼道士。

  朱衣道人,不知何许人;自言为明诸生。国亡,弃家入道,能作九州外夷语。冠玉冠、服朱服,尝自三吴走苏门,七日往返;寄人家书,有验。尝戏作纸鸢数十丈,坐二童子于鸢背,且给以金鼓鼓之,乘风吹去,高入云霄。人闻其声,疑是天乐。或有知之者曰:「此朱衣者,为明室支孙」。盖隐其所姓,而告人曰明诸生。

  「摭遗」补曰:狗皮、铜、铁、活死人,行■〈车从〉诡异。仙也?怪也?吾无以名。上官而下三人,去来自若也;故不设怪,而道即在是。彼以鬼为役者,明示一不为人役之志。若朱衣者,岂果改玉藏形而深抱所隐者邪!是固十乱也,而吾乃以九顽称,亦曰有妇人焉尔。

  案昔泉唐老狂冯山公书九道人事,与陈定九传差有异。然事于国亡后见,则征且信也。今吾于「九顽民传」,则又与老狂之所云云,未同而合者也。

  ●绎史摭遗卷十七

  吴郡李瑶子玉纂

  目录

  逆臣列传

  左良玉金声桓、王得仁

  左宁南跋扈早着,用甲后则衰病侵寻矣;称兵内向,实为黄澍怂恿以成,遂不能逃一「逆」字。赧王云:「看他本上,原不曾反」;论者目为疑案,直是千秋遗恨耳。至金声桓则翻覆无成,惟以嗜杀立威,生民涂炭。温氏谓其始终一贼,列于「逆臣」;良不诬也。甬上全氏言:「金、王断非成事之人。然使当时赣州无梗,则李成栋之兵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