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难之,请至再四,乃笑曰:“姑试为之。”拜曰:“果遂愿,不敢忘报。”明日,招往城外社坛,四顾无人,拈一片瓦,呵祝移时,以付曰:“吾去矣。尔持此于庭壁间,上下划之,当如愿矣。善藏此瓦,每念至则怀以来。”谨受教。划壁未几,然中开,竦身而入,径趋曲室内,斗帐画屏,极为华美,妇卧其中,宿酲未醒,见 人惊起,颜微怒曰:“谁家儿郎,强暴至此!辄入房院,谁引汝来?”却立凝笑不敢言。熟视良久,盖真所愿慕者,妇人亦悟而笑。略道曩事,即登榻共卧,相与极欢。既而曰:“太守且至,即宜引避疾回。后会可期也。”遂循故道而出。壁合如初,瓦故在。手携还家,珍秘于椟。过三日,率一游,每见愈款昵。经累月,杳无人知。
会其密友贾生者,讶久不相过,意其有奇遇,潜伺所向,迹至社坛侧。觉而舍去。贾随诘问。不能隐,具有始未告之。贾不信,曰:“果尔?吾岂不可往耶!如不吾同,当发其妖幻,首于官,且白某太守。”甚惧,曰:“今日已暮矣。俟明日,同诣道人谋之。”
拂旦往,道人不悦,曰:“机已泄,恐不能神,当作别计。城西某家有园池之胜,能从吾饮乎?”皆曰:“幸甚。”即具酒肴,偕往小饮。一亭前有大假山,道人酒酣,振衣起,举手指划山石,一峰中分。两人就视,见楼台山水,花木靓丽,渔舟从溪上来,碧桃红杏缤纷。方注目间,道人登舟,其去如飞。贾引袖力挽,石缝遽合,伤其指。道人杳无踪矣。他日,两人复至社坛,用前法施之,已无所效,惘然怨侮而归。后访乳医尝出入大守家者,使密叩,姬云:“梦中恍惚与一男子宴私。今久不复然矣。”
张山人
唐曹王贬衡州时,有张山人技术之士。王常出猎,因得群鹿十余头。围已合,计必擒获。无何失之,不知其处,召山人问之。山人曰:“此是术者所隐。”遂索水,以刀禁之。少顷,于水中见一道士,长才及寸,负囊拄杖,敝敝而行。众人视之,无不见者。山人乃取布针,就水刺道士左足,遂见跛足而行。即告曰:“此人易追,止十余里。”遂命走向北逐之,十余里,果见道士跛足而行,与水中见者状貌同,遂以王命邀之。道士笑而来。山人曰:“不可责怒,但以礼求请之。”道土至,王问:“鹿何在?”曰:“鹿在也。向见诸鹿无故即死,故哀之,所以禁隐,亦不敢放,今在山侧耳。”王遣左右视之,诸鹿隐于小坡而不动。王问其患足之由。曰:“行数里,忽患之。”王召山人与之相视,乃旧识焉。其足寻亦平复。乃是郴州连山观侯生,即从容遣之。
末期有一客过郴州,寄宿此观。缚马于观门,粪污颇甚。观主见而责之。客大怒,垢骂道士而去。未十日,客忽遇张山人。山人谓曰:“君方有大厄,盖有所犯触。”客即说前日与道士争骂之由。山人曰:“此异人也,为君致祸,却速往辞谢之。不然,不可脱也。彼为雷厄君,今夕所至,当截一柏木,长与身齐,致所卧处,以衣裳盖之,身别处一室,以枣木作钉子七枝钉地,依北斗状,仍建辰位,身居第二星下伏当免矣。”客大惊,登时却回,求得柏木来郴州,宿于山馆,如是设法。半夜,忽大风雨雷电,震于前屋。须臾,电光直入人所止。客伏于星下不敢动。电入屋数四,如有搜获之状,不得而止。比明,前视柏木,已为粉矣。客益惧,奔谢观主,哀求生命。久而方解。谓客曰:“人不可轻也。毒蛇之辈,尚能害人,岂合无状相忤乎。今已舍子矣。”客首罪而去,遂求张山人,厚报之也。
陈季卿
陈季卿者,家于江南。辞家十年,举进士不就,羁栖辇下,鬻书判给衣食。尝访僧于青龙寺,遇僧他适,因息于暖阁中以待僧还。有终南山翁亦伺僧归。方拥炉而坐,揖季卿就炉,坐久,谓季卿曰:“日已哺矣,君得无馁乎?”季卿曰:“实饥矣。僧且不在,为之奈何。”翁乃于肘后解一小囊,出药方寸,止前一杯与季卿曰:“粗可疗饥矣。”季卿啜讫,充然畅适,饥寒之苦,洗然而愈。东壁有寰瀛图,季卿乃寻江南路,因长叹曰:“得自滑泛于河,游于洛,泳于淮,济于江,达于家,亦不悔无成而归。”翁笑曰:“此不难致。”乃命僧童折阶前一竹叶,作叶舟,置图中渭水之上,曰:“公但注目于此舟,则如公向来所愿耳。然至家慎勿久留。”季卿熟视之,稍觉渭水波浪,一叶渐大,席帆既张,恍然若登舟。始自渭及河,维舟于禅窟兰若,题诗于南楹云:
霜钟鸣时夕风急,乱鸦又望寒林集。
此时辍掉悲且吟,独向莲花一峰立。
明日次潼关,登岸题句于关门东普通院门云:
度关悲失志,万绪乱心机。
下坂马无力,扫门尘满衣。
计谋多不就,心口自相违。
已作羞归计,还胜羞不归。
自陕东凡所经历,一如前愿。旬余至家,妻子兄弟拜迎于门侧。有《江亭晚望诗》题于书斋云:
立向江亭满目愁,十年前事信悠悠。
田园已逐浮云散,乡里半随逝水流。
川上莫逢垂钓叟,浦边难得旧沙鸥。
不缘齿发未迟暮,吟对远山堪白头。

此夕,谓其妻曰:“吾试期近,不可久留,即当进棹。”乃吟一章,别其妻云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