蓬瀛。呼小玉,旋开锦宴,谩荐兰羹,须信是,琼浆一饮,顷令百感俱生。且休道,尘缘易尽。纵然云收雨散,琵琶峡,依旧凤月交明。念此会,果非轻。

酒阑夜静,娥荐枕席,曲尽鱼水之乐。
逮晨,朱谓娥曰:“仆承款爱,甚欲留连。但家君颇严,不归恐致深罪。愿朝去暮来可也。”娥愀然曰:“灵境难逢,佳期易失。妾因与君夙缘未了,故移洞府于人间,委仙姿于凡客耳。正议久交,何即请去?”朱唯而止。
三日后,朱复恳归。娥乃设宴正殿,铺陈饮馔,比昨愈奇,且丰。劝朱酩叮。将彻时,出一锦轴,展于净几,写诗十绝以赠,各挥涕而别。仍命女童送朱出洞。
忽风雨暴至,云雾晦冥,咫尺莫辨,不觉失足堕于山下。须臾,天开云朗。乃颠扑北城岑寂之处,宛若梦觉。归述其事,父以少年放逸,迷宿花柳中,假此自掩耳,欲责之。朱不得已,出锦轴呈父。父见云章灿烂,信非凡笔,怒始少释。
时求玩者甚众,因录诗于后焉。其一:
三山窈窕许飞琼,伴我来经几万程。
好与清华公子会,不妨玄露谩相倾。

其二:
壶天移傍郡城壕,云自飞扬鹤自巢。
千载偶偕尘世愿,碧桃花下共吹萧。

其三:
海外三山十二楼,弱流环绕不通舟。
此身也解为云雨,迢递鸾驾携李游。

其四:
涧水流杯出凤台,引将刘阮入山来。
春怀何事难拘束,谩被东风吹得开。

其五:
海天漠漠彩鸾飘,争奈文萧有意邀。
自分不殊花夜合,含香和露乐深宵。

其六:
莫道仙凡各一方,须知张硕遇兰香。
春风尝恋人间乐,底事无心问海棠。

其七:
百雉斜莲一道开,为君翻作雨云台。
高情仿佛襄王事,宋玉如何不赋来。

其八:
湖柳青青花蒲枝,可怜分手艳阳时。
离宫谩自添离思,瞒得封姨不我知。

其九:
阳台后会已无期,眉上春云不自知。
那更灵官传晓令,含情骑鹄强题诗。
其十:
驱山缩地迥尘衰,从此交情事不关。
他日离愁何处慰,暂将三塔作三山。
后事竟息,轴亦寻失去。不知其为何仙也。
陶尹二君传
唐大中初,有陶太白、尹子虚二老人,相契为友。多游嵩、华二峰,采松脂茯苓为业。二人因携酿酝,陟芙蓉峰,寻异境,息于大松林下,因倾壶饮。闻松梢有二人抚掌笑声,二公起而问曰:“莫非神仙乎?岂不能下降而饮斯一爵?”笑者曰:“吾二人非山精水魅。仆是秦之役夫,彼即秦宫女子,闻君酒馨,颇思一醉。但形体改易,毛发怪异,恐子悸栗,未能便降。子但安心,徐待,吾当返穴易衣而至。幸无遽舍我去。”二公曰:“敬闻命矣。”遂久伺之。忽松下见一丈夫古服严雅,一女子鬟髻彩衣,俱至。二公拜谒,忻然还坐。顷之,陶君启:“神仙何代人,何以至此?既获拜侍,愿法未悟。”古丈夫曰:“余,秦之役夫也,家本秦人。及稍成童,值始皇帝好神仙术,求不死药。因为徐福所惑,搜童男童女千人,将之海岛。余为童子,乃在其选。但见鲸涛蹙雪,蜃阁排空,石桥之柱欹危,蓬岫之烟沓渺。恐葬鱼腹,犹贪雀生,于危难之中,遂出奇计,因脱斯祸。归而易姓,业懦,不数年,中有遭始皇煨烬典坟,坑杀儒士,缙绅泣血,簪绂悲号。余当此时,复在其数。时于危惧之中,又出奇计,乃脱斯苦。又改姓氏,为版筑。夫又遭秦皇信妖妄,遂筑长城。西起临桃,东之海曲。胧雁悲画,塞云烟空。乡关之思魂飘,沙碛之劳力竭,堕趾伤骨,陷雪触冰。余为役夫,复在其数。遂于辛勤之中,又出奇计,得脱斯难。又改姓氏,而业工乃属。秦皇帝崩,穿凿骊山,大修茔域。玉墀金砌,珠树琼枝,绮殿锦官,云楼霞阁。工人匠石,尽闭幽隧,念为工匠,复在数中,又出奇谋,得脱斯苦。凡四设权奇之计,俱脱大祸。知不遇世,遂逃此山,食松脂木实,乃得延龄耳。此毛女者,乃秦之宫人,同为殉者。余乃同与脱骊山之祸,共匿于此。不知于今经几甲子耶””二子曰:“秦于今世继正统者,九代千余年。兴亡之事,不可历数。”二公遂俱稽颡曰:“余二小子,幸遇大仙。多劫因依,使今谐遇。金丹大药,可得闻乎?”古丈夫曰:“余本凡人,但能绝其世虑。因食木实,乃得凌虚。岁久日深,毛发钳绿,不觉生之与死,俗之与仙,鸟兽为邻,同乐,飞腾自在,云气相随,亡形得形,无情无性,不知金丹大药为何物也?”二公曰:“敬闻命矣。”饮将尽,古丈夫折松枝,叩玉壶吟曰:
饵柏身轻叠嶂间,是非无意到尘寰。
冠裳暂备论浮世,一饷云游碧落闲。

毛女继和曰:
谁知古是与今非,闲蹑青霞到翠微。
萧管秦楼应寂寂,采云空惹薜萝衣。

古丈夫曰:“吾与子邂逅相遇,那无恋恋耶?吾有万岁松脂、千秋柏子少许,汝可各分饵之,亦应出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