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而亡而越境返而讨贼,遂得免于狱乎?独吕氏以为盾实主弑,故亡不越境以待其变,反不讨贼以安其仇。此其为论,似得春秋诛恶之旨。

  夫子以言必信、行必果为小人,孟子以言不必信、行不必果为大人。其为论互相发,盖言行固当信果。然必于信果,则于道反有所害。如荀息许晋献公死夷卓而后卒死之,是言必信矣。子路闻孔悝之难而力赴,是行必果矣。殊不知许君以死其嗣君者,固托孤之节;而夷卓乃国之嬖孽,夷卓之不当君,则虽不死可也。食焉而不避其难者,固报主之义。然辄据国以拒父,辄之食不当食,则辄之难虽不赴可也。

  先儒论卫蒯Z与辄,谓Z欲杀母以得罪于父,辄据国以拒Z,皆无父之人,不可以有国。然Z之欲杀南子以得罪灵公,诚为不孝,乃其志在掩中勾之丑。特不明于义耳!其志犹可哀也。若辄不奉灵公之命,而据国以拒Z,复籍晋以求立,是利有其国,而不知有义。仇视天伦,无复人理,故春秋于Z之入戚。虽书纳以难之,而称卫世子者,见其未绝于国也,而辄不可以同年语矣。

  蔡老泉曰:“赏罚者天下之公,是非者一人之私。”余谓赏罚者一世之公,是非者万世之公。夫赏当其功,赏一人而天下知所劝,是与众共之也。罚当其罪,罚一人而天下知所惩,是与众弃之也。故曰一世之公,理之所是,一时以为非也。而后世定以为是,公是之不可夺也。理之所非,一时以为是也,而后世定以为非,公非之不可逃也。故曰万世之公。

  司马迁作《史记》,上叙五帝三王以迄于汉,盖史主纪载,故推本所始。班固作《汉书》,一代之史也,而表古今人物何耶?然孔子叙周书而首载唐虞二典,固之书作于汉,故以汉名。其纪载则史也,独其中所载如桀纣一致也,而进桀一等,韦顾飞廉恶来同一党恶也,而相去二等,卫武公睿圣而与徐偃王同列。楚太子建出亡而与崔杼同科跻,子产、晏婴,拟之稷契,叙乐毅、王翦,同于方召,进商君于子皮之上,退申包胥于伍员之下,其于是非不无少谬,而以是讥史迁何也?

  伍员为父复仇,鞭平王之尸,于父则孝矣,而以臣仇君不可也。夫员始事吴以仇楚,继败越以报吴,员于时盍一死以下报伍奢于地下?是死于父犹死楚也。孰与伏属镂之剑以死,是死吴也。即不死而为蠡之去可也。然蠡可去,员不可去,员去楚而归吴。今去吴而他适也,其孰与之?惟有死之道而已矣。

  汉高祖斩丁公曰:“丁公为项王臣不忠,以戒后世为人臣不忠者。”夫汉当逐鹿之后,天下甫定,而布以私怨亡匿,汉购求布千金,虑其怀疑反侧也。而与布相反者为丁公,故斩丁公以释布之疑。斩丁公者,所以安季布也。此雍齿先侯之意,子房之挟智用术,为高祖计者也。

  蔡邕谓朱穆贞而孤有羔羊之节矣,而杨龟山讥其受梁冀之辟。然邕之事董卓,班固之事窦宪,荀之附曹操,岂皆急于用世,而忘其所入之途有邪正耶?杨雄曰:“屈身以伸道,身屈矣,道何由伸?”谓屈道以伸身可也。如子云之剧秦美新,为屈道乎?屈身乎?

  汉制郡国举孝廉,仿古乡举里选之义,而间以伪应之者。如许武欲成二弟之名,三分其产而多取肥饶,及弟以克让选举矣,复大会宗人,推产二弟以自取名,是以孝廉为市矣。

  医经论脾胃受伤有二曰:外伤五味,内伤七情。外伤五味,伤于有形者也。内伤七情,伤于无形者也。尝以是取譬当权者之行私亦有二:纳苞苴以彰宠赂者,伤于有形者也,其迹显,显者易见;任好恶以作威福者,伤于无形者也,其情隐,隐者难知。

  好恶者人之同情也,而曰惟仁者能好恶人,又曰作好作恶,盖好恶一也,以其得好恶之公者谓之能,以其出一己之私者谓之作。史称诸葛亮能用度外人,又曰用人者惟恐近己之好恶,近且不可,而况任之以行私乎?

  御史风闻言事,此必事在隐微,关系社稷,形状未著,恐发而难制。如苏子所谓其始以台谏,折之而有余,其终以干戈,取之而不足。此类则可,若采听风闻,考按纠刺,冥搜隐慝,捕风失实,以此求过,谁堪其罪?故魏廷尉袁翻奏请,凡涉风闻者,悉不断理。虎狼之暴也,狐之媚也,皆能杀人。然虎狼之杀人也,人知避之,狐之媚以杀人也,人则不知。甚哉阴柔巧佞之能溺人,而为害巨也。

  分宜相机肠满腹急则驾祸于人,观其挤贵溪于死地,其智计谲矣。卒之子陷大戮,籍录其产身不能庇一椽。故曰张机者陷于机,设险者死于险。

  世宗朝,南给舍陈庆疏上,拟以南兵贰兼操江,其原设操江当革者。旨下,南京各堂上官会议。庆江西人,执政同乡。一时议者,揣摩皆谓当革。内一人主革者曰:前史操江当事,贼在仪真则避入镇江,贼近镇江,则避入苏常,操江何益轻重?时刑侍曾前溪抗言曰:“此史操江当事不称职,非操江不宜设也。”余深然其言。昔唐德宗朝,高宏本正牙奏事,所论仅逋欠,德宗鄙其言不当,自后诏罢正牙奏事,论者谓宏本言不当,黜之可也。正牙奏事,此唐武德以来旧章,因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