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废不可也。与此正相类。

  真西山曰:“抚民当宽,束吏当严。”史称刘宽以蒲鞭示辱,谓之宽矣。然使其无罪,则蒲鞭可以不施,若罪所当惩,而概以施之,是废法也。袁安不治赃吏,称长厚矣。如捃摭疑似,以入人赃罪固不可,若苞苴贪黩,而概以贷之,是纵奸也。

  唐臣权万纪上书太宗,言宣饶二州,银大发,采之岁可得数百万缗。太宗折其言黜,使还家。夫山泽所产,尚不欲取,而况横敛诸民乎?他日马周上疏,乃谓为国者蓄积固不可无,要须人有余力,然后收之。夫人有余力,则国有余力,所谓藏富于民者是也。从而收之,是欲竭民力而后已也可乎?晋崔豹谒郡将陈,陈语豹曰:“君去崔杼几世?”豹曰:“民之去杼,如明府之去陈恒伤于虐矣。”盍应之曰:“姓氏偶同,未闻陈氏皆陈恒之后也。”不亦言婉而意独至乎?陆机初入朝,卢志问曰:“陆逊、陆抗,于君远近?”机曰:“如君于卢毓、卢珏、彼先发者,既失之薄矣。而我以薄应之,是胥失矣。何以责人?”论者谓河桥之败,机、云之死,志有力焉,是可为小不忍者戒也。

  魏沈介以舟行,遇风绝粮,从姚彪贷百斛盐以易粟。姚命覆盐于江中,曰:“明吾不惜,惜所与耳。”弗与已矣。而以恶言辱之,为不仁矣。晋王修龄贫乏,陶范以一船米遗之,却曰:“王修龄虽饥,当就谢仁祖索食,何须陶胡奴?”不受已矣,而以不屑诟之,为已甚矣。故凡处人己之间,遇事之可否,以理裁之则可,以气加之则不可。

  江陵夺情起复,一时以守制论者,皆从贬斥。察其意,所固恋似不可一日释权位者。如令持服守制,亦不过三年耳。然不再三年,并其身不保矣。向所固恋者何在?昔唐李义山诗云:“未央宫里三千女,但保红颜莫保恩。”白日易流,红颜难驻,怙权位者,可深思矣。

  世以成败论人,略其小善而阐幽发微者,尚于死中求活。如楚项王与汉分争,鸿门设宴,使用范增之言,则视沛公如几上肉耳。而不杀沛公,虽天命在汉,而论者谓鸿门一念之仁,足以贷垓下之死。唐明皇蛊惑艳妃,身致奔播,使当国忠之死,而祸水不除,则激三军为骑虎势矣。而割恩宠昵,虽始为色荒,论者谓马嵬驿一时之忍,足以解幸蜀之危。

  周世宗时,郭玉为齐州防御使,值岁饥,捐俸钞以分施饥民,小民相率诣阙颂玉德政。夫以一人之俸钞济一州之饥民,日亦不给,所谓惠而不知为政者也。况施小惠以干声誉,市私恩以媒利达,或假以自济其私耳。不然亦非惠而不费为政之大体也。

  蕲州刺史吕元膺当录囚,囚白有父母在,元旦不得归省,元膺释械放归,如期而至。临淄令曹摅囚陷大辟者,新岁问知其有父母,放令归家,至期还狱。此与唐太宗纵囚来归,欧阳子所谓以君子之难能,责小人之尤者以必能,纵使信义可孚,然偶一为之,非常道也。

  范质谓吸得三斗酽醋,方可作宰相,以有大臣之度也。然所谓大臣之度者,包容大受,毁誉不为之动,利害不怵其衷。好贤纳善,休休有容之谓,而大节不可夺也。故易称包荒用冯河,苟徒以依违取容,同流合污,则胡广冯道之谓矣。论者谓范质于世宗欠一死,即其大节,不以介于衷,若是者以为大度耶?

  梅挚守昭州,昭为炎瘴地,著《瘴》说曰:“仕有五瘴,急催暴敛,剥下奉上,此租赋之瘴;深文以逞良恶不白,此刑狱之瘴;晨昏酣宴,弛废王事,此饮食之瘴;侵牟民利,以实私储,此货财之瘴;盛拣姬妾,以娱声色,此帷薄之瘴。此五瘴者,有一于此,何地不染?岂特炎方能为疠哉!”

  《老子》曰:“和光同尘。”《庄子》曰:“槁木死灰。”读者皆病其言。而不知老子所谓和者,和其光耳。而明为光之本,本者不和也。所谓同者,同其尘耳。而尘与根对,根者不同也。庄子所谓身非槁木而可使如槁木者,言物来而不受其触也;心非死灰,而可使如死灰者,言事至而不为之动也。如所谓丧欲速贫,死欲速朽,皆有为言之也。善读者不以词害意。

  有谓巧不如拙,明不如晦,动不如静,此谓不善处巧处明与动者言之。然伤于偏也,盍亦曰处巧若拙,处明若晦,处动若静者之不失之偏乎?故张子韶曰:“三者,皆去一不字。”

  陈实送张让父之丧,论者谓危行而言逊,屈身以伸道,党锢之祸,卒赖以多所全活。然凡若此类,必察其心术之隐,操行之素,果以正行权如实者则可。若其他假以给纳宦寺,逊言献佞以曲径求通,则元桢之于崔贤跏逦闹党是矣。

  唐钱徽于穆宗时典贡举,四川节度使段文昌以书属所善士于徽,及榜出不预,文昌私怨之,谮徽不公,徽坐贬。或谓徽当奏发其书,徽曰:“事苟无愧,得丧一致,奈何奏人私书?”武后时禁屠宰,右拾遗张德生子,私宰羊以燕僚属,杜肃怀一脔奏上,武后问德,德以实对。后曰:“朕禁屠宰,吉凶不预,卿召客亦须择人。”出肃奏示德。斯二者其所处不同若此。然君子于此度其事,苟不系国家利害者,宁以长厚自处。

  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