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克者盡絕。毋者禁絕之辭。教人盡絕此意必固我四者之病也。以聖人虗懷遊世。寂然不動。物來順應。感而遂通。用心如鏡。不將不迎。來無所黏。去無蹤迹。身心兩忘。與物無競。此聖人之心也。世人所以不能如聖人者。但有意必固我四者之病。故不自在。動即是苦。孔子觀見世人病根在此。故使痛絕之。即此之教。便是佛老以無我為宗也。且毋字。便是斬截工夫。下手最毒。即如法家禁令之言毋得者。使其絕不可有犯。一犯便罪不容赦。只是學者不知耳。至若吾佛說法。雖浩瀚廣大。要之不出破眾生麤細我法二執而已。二執既破。便登佛地。即三藏經文。皆是破此二執之具。所破之執。即孔子之四病。尚乃麤執耳。世人不知。將謂別有玄妙也。若夫老子超出世人一步。故顓以破執立言。要人釋智遺形。離欲清淨。然所釋之智。乃私智。即意必也。所遺之形。即固我也。所離之欲。即己私也。清淨則廓然無礙。如太虗空。即孔子之大公也。是知孔老心法。未嘗不符。第門庭施設。藩衛世教。不得不爾。以孔子專於經世。老子顓於忘世。佛顓於出世。然究竟雖不同。其實最初一步。皆以破我執為主。工夫皆由止觀而入。

  發明體用

  或曰。三教聖人教人。俱要先破我執。是則無我之體同矣。奈何其用。有經世忘世出世之不同耶。答曰。體用皆同。但有淺深小大之不同耳。假若孔子果有我。是但為一己之私。何以經世。佛老果絕世。是為自度。又何以利生。是知由無我。方能經世。由利生。方見無我。其實一也。若孔子曰。寂然不動。感而遂通天下之故。用也。明則誠。體也。誠則形。用也。心正意誠。體也。身修家齊國治。天下平。用也。老子無名。體也。無為而為。用也。孔子曰。唯天唯大。唯堯則之。蕩蕩乎。民無能名焉。又曰。無為而治者。其舜也歟。且經世以堯舜為祖。此豈有名有為者耶。由無我。方視天下皆我。故曰。堯舜與人同耳。以人皆同體。所不同者。但有我私為障礙耳。由人心同此心。心同則無形礙。故汲汲為之教化。以經濟之。此所以由無我而經世也。老子則曰。常善教人。故無棄人。無棄人。則人皆可以為堯舜。是由無我。方能利生也。若夫一書所言。為而不宰。功成不居等語。皆以無為為經世之大用。又何嘗忘世哉。至若佛則體包虗空。用周沙界。隨類現身。乃曰。我於一切眾生身中。成等正覺。又曰。度盡眾生。方成佛道。又曰。若能使一眾生發菩提心。寧使我身受地獄苦。亦不疲厭。然所化眾生。豈不在世間耶。既涉世度生。非經世而何。且為一人而不厭地獄之苦。豈非汲汲耶。若無一類。而不現身。豈有一定之名耶。列子嘗云。西方有大聖人。不言而信。無為而化。是豈有心要為耶。是知三聖。無我之體。利生之用。皆同。但用處大小不同耳。以孔子匡持世道。姑從一身。以及家國。後及天下。故化止於中國。且要人人皆做堯舜。以所祖者堯舜也。老子因見當時人心澆薄。故思復太古。以所祖者軒黃也。故件件說話。不同尋常。因見得道大難容。故遠去流沙。若佛則教被三千世界。至廣至大。無所揀擇矣。若子思所讚聖人。乃曰。凡有血氣者。莫不尊親。是知孔子體用未嘗不大。但局於時勢耳。正是隨機之法。故切近人情。此體用之辯也。惜乎後世學者。各束於教。習儒者拘。習老者狂。學佛者隘。此學者之弊。皆執我之害也。果能力破我執。則剖破藩籬。即大家矣。

  發明歸趣

  愚嘗竊謂孔聖若不知老子。決不快活。若不知佛。決不奈煩。老子若不知孔。決不口口說無為而治。若不知佛。決不能以慈悲為寶。佛若不經世。決不在世閒教化眾生。愚意孔老。即佛之化身也。後世學佛之徒。若不知老。則直管往虗空裏看將去。目前法法。都是障礙。事事不得解脫。若不知孔子。單單將佛法去涉世。決不知世道人情。逢人便說玄妙。如賣死猫頭。一毫沒用處。故祖師亦云。說法不投機。終是閒言語。所以華嚴經云。或邊地語說四諦。此佛說法。未嘗單誇玄妙也。然隨俗以度生。豈非孔子經世之心乎。又經云。五地聖人。涉世度生。世閒一切經書技藝。醫方雜論。圖書印璽。種種諸法。靡不該練。方能隨機。故曰。世諦語言資生之業。皆順正法。故儒以仁為本。釋以戒為本。若曰。孝弟為仁之本。與佛孝名為戒。其實一也。以此觀之。佛豈絕無經世之法乎。由孔子攘夷狄。故教獨行於中國。佛隨邊地語說四諦。故夷狄皆從其化。此所以用有大小不同耳。是知三教聖人。所同者。心。所異者迹也。以迹求心。則如蠡測海。以心融迹。則似芥含空。心迹相忘。則萬派朝宗。百川一味。

  憨山緒言

  有物者。不可以語道。夫萬物紛紜。非有也。有之者。人也。人不有。則萬物何有。凡有物者。必殉物。殉物者。幾亡人。人亡矣。孰與道哉。物與人也。甚矣夫。
  忘物者。不足以致道。夫不有物者。達物虗。物虗則不假忘。而忘矣。而云我忘物已。我忘物已。有所可忘。非真忘。故云不足以致道。
  淪虗者。未足以盡道。夫心不虗者。因物有。物虗而心自虗矣。心虗物虗。則心無而有。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