蹄者所以在兔,得兔而忘蹄。言者所以在意,得意而忘言矣。安得夫忘言之人,而與言哉?夫忘言之人者,言無言,終日言而未嘗言;為無為,終日為而未嘗為也。故曰:無言而無所不言,無為而無所不為矣。
  昭然子曰:未得魚兔,必用筌蹄,不能悟意,須假言教。惟願夫子慈愍,少垂微言,發吾之覆也。於是再拜稽首,曲躬而立。廣漠先生曰:居,吾語汝。夫道無後先,而教有頓漸;人性有利鈍,而悟有淺深。禀氣不同,而賢愚有異,循之於本也,咸始於道矣。故曰異途而同歸也。夫頓悟之者,不假修持,則直超彼岸,立證無生矣。而後眼如耳,耳如鼻,鼻如口,口無不同也。心凝形釋,骨肉都融,而能反山川,移城邑,蹈水火,入金石,縱橫無礙,而變化無方者也。夫漸悟之者,先要明其心,悟其性,而後養其命也。次須累其功,積其行,而以歲月求之也。歲之深也,月之久也,而造次必於是,顛沛必於是,行住必於是,坐臥必於是。綿綿若存,用之不勤,如是無間,鍛鍊功著也。而形如槁木,心類寒灰,窈窈之中,獨見曉焉;冥冥之內,獨聞和焉。而得體合於心,心合於氣,氣合於神,神合於無也。而能攝乾坤於掌上,傳日月於襟前,捲舒八景,聚散三辰,出有入無,存亡自在,而陰陽不能測矣。
  昭然子曰:頓漸之理,敬聞命矣。敢問心性之義若何?弟子性鈍,願夫子細細釋之。廣漠先生曰:嘻,愚矣,子之難悟也。且若問吾者,心也。吾答若者,亦心也。心之與心,有何異哉。又奚問乎,亦奚說哉。若之問也,吾之答也,總屬妄心,妄心滅處,而不知其誰何。故曰:未始出吾宗。宗者,性也。性禀於道,道禀於自然矣。
  曰:心性之義,敬聞命矣。敢問養命之理,而有為乎,無為乎,奚若?答曰:而無為乎,無為而無不為也。故曰:為者敗之,執者失之,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,無執故無失也。曰:既是無為者,過去師真而謂曰减飯也,戰睡也,擒猿而捉馬也,薄滋味而慎言也。而似有為乎。其理何如?答曰:夫道本無為也,而心即有鍊也。鍊者,損也。損其舊習而新染也。損之又損之,以至於無為,無為而無不為也。故曰:為無為,則無不治矣。夫無為可養命也。曰:命者,何謂也?答曰:即混元真氣也。故曰:物受之謂命,天賦之謂性,率性之謂道。又曰:不知所以然而然,謂之命。此之謂歟?
  昭然子曰:古云不知命無以為君子,此云不知所以然而然謂之命。是兩也,而不同乎?答曰:而言異而理同也。夫不知命無以為君子者,謂不知守其命分也。分外貪生而失其本者,非君子也。夫人以精為根,以命為本,以性為宗,命者氣也,性者神也。夫神、氣、精三者咸原於一,而未嘗離也。而離之者,皆越於分也。曰:何謂越分?答曰:夫人性分,無欠無餘,本來具足,凡養生之物,皆是不得已而為之。夫不得已之類,可為無心矣。無心而可以養命也。人而不知此理,心慕於妄緣,而以為其預謀,積聚而以為久,恣縱於驕淫之地,流蕩於名利之場,往而不返,迷而不悟,豈能為君子哉。
  昭然子曰:夫精氣神未分,則不問。既已分矣,奚復為一邪?答曰:夫三者分離,皆因其有心也。心之所之,則氣從之,氣之所之,則形應之。是故心感於外者,感於悲則淚出,感於辛則涕出,感於燥則汗出,感於酸則液出,是故感於淫則精出也。人能寧心於虛極之鄉,息慮於無為之域,則寂然不動,感而遂通,而心不動也,而精自祕也。精化為氣,氣化為神,神化為虛,虛實相通,是謂大同。大同而無所同也,而無所不同矣。
  昭然子曰:養命之理,敬聞命矣。敢問鍊丹之要,亦可得而聞乎。廣漠先生曰:鍊丹之要法有多門,而有邪正,亦有大小不同也。曰:奚謂邪?答曰:有鍊五金者、八石者,有採日精而月華者,有吞霞而服氣者,有採戰而閉精者,或服水火而還元者,吐故而納新者,按摩而數息者,熊經而烏伸者,搖筋而擺髓者,嚥津而納氣者,守下丹田而明堂者,默朝上帝而運氣者,倒卓崑崙而偃黃河者,肘後飛金精而存想者,休粮而辟穀者,服餌而延形者神向之所謂法有多門,而不能盡述也。略言數端,皆是小乘之邪法也。於戲,多迷於傍門,而不能悟其真道矣。所以學道者如牛毛,而了道者若麟角也。曰:何由如是之寡也?曰:皆為不遭遇於真師之所訣,而被邪師之所惑,以致於自執固而不悟也。故曰:大迷者終身不反,大愚者終身不靈也。所謂冰不可鏤,愚不可賢,此固然矣。故正陽頌云:妙法三千六百門,學人各執一為根。可憐些子神仙法,不在三千六百門。又云:神仙見汝太頑愚,留下丹經萬卷餘。句句章章皆譬喻,元來真道不關書。正謂此也。
  於是昭然子再拜而起,稽首而立。曰:正鍊丹之法若何?先生答曰:夫正鍊丹之法者,而有三門,上中下而分為九品,上三品、中三品、下三品。而神亦有三名,太上者,虛無之神;天地者,陰陽之神;人蟲者,血肉之神也。而仙亦有九品,有虛無之仙、天仙、地仙、神仙、鬼仙、山仙、水仙、人仙、物仙,是為九品也。夫虛無之仙,不可論也。故天仙不離於天,地仙不離於地,神仙不離於神,鬼仙不離于鬼,山仙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