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年之後,心不敢念是非,口不敢言利害,始得老商一眄而已。五年之後,心更念是非,口更言利害,老商始一解顏而笑。七年之後,從心之所念,更無是非,從口之所言,更無利害,夫子始一引吾並席而坐。九年之後,橫心之所念,橫口之所言,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歟,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歟,外內進矣。而後眼如耳,耳如鼻,鼻如口,口無不同。心凝形釋,骨肉都融。不覺形之所倚,足之所履,心之所念,言之所藏。如斯而已,則理無所隱矣。
  解曰:狂聖異域,究觀差殊,止存毫忽。心欲凝也而放之,形欲釋也而結之。心馳而不反,形隔而不通。心為形之所使,形為心之所役。雖一身之中,眼不知耳,耳不知鼻,鼻不知口,肝瞻有楚越之異,而況於萬物之理乎?不覺形之所倚,足之所履,以其形釋也。不知心之所念,言之所藏,以其心凝也。如是則耳目鼻。互相發明,骨肉都融,而合於神之至無。來干我者,我心知之,理無所隱者以此。列子嘗以是言其御風而行矣,復以此言理無所隱者。御風在我,燭理在物,其用雖不同、苟得乎此,則無適而不可矣。且語道而至於視聽不用耳目,骨肉都融,可謂妙矣,疑非學之能至也。要其所以然,乃出於心不敢念是非,口不敢言利害,歷階以進而至於九年之大妙。然則學者安可以至道為若登天之不可及而不勉哉?
  初,子列子好游。
  解曰:游之為道,不在內,不在外,不居乎兩間。行於萬物之上,而逍遙乎天地之間,道之全盡者也,故禦寇好游,而壺子以游為至也。
  壺丘子曰:禦寇好游,游何所好?列子曰:游之樂,所玩無故。人之游也,觀其所見;我之游也,觀其所變。游乎游乎,未有能辯其游者。壺丘子曰:禦寇之游,固與人同#3,而曰固與人異歟?凡所見,亦恒見其變。玩彼物之無故,不知我亦無故。務外游,不知務內觀。外游者,求備於物;內觀者,取足於身。取足於身,游之至也;求備於物,游之不至也。於是列子終身不出,自以為不知游。
  解曰:觀其所見,則於彼物象,昏明通塞,山川人物,見其體之不一也。觀其所變,則即彼物象,觀大觀小,觀有觀無,知其化之不停也。然空不成見,見不離物;有見皆變,變不離見;觀見觀變,均囿於物,奚有同異:且見與所見,等為虛假,皆轉於物。展轉物變而求其備,離道愈遠,故外游而求備於物,不若內觀而取足於身也。所謂內觀者,亦非外於物而求見也。即我一身之物,任彼物化之遷,物自轉物,我不逐物,即彼逐變之體,不易圓明之性,於一性中該全萬化。不假周視,則其為游不亦至乎?昧者不知取足於身,以觀物之變為愈於觀其所見而止矣。列子欲明至游之妙,故自處於觀物之變,假壺子之言以松其蔽,終身不出,自以為不知游也。
  壺丘子曰:游其至乎。至游者,不知所適;至觀者,不知所眂。物物皆游矣,物物皆觀矣,是我之所謂游,是我之所謂觀也。故曰:游其至矣乎,游其至矣乎。
  解曰:《孟子》曰:萬物皆備於我,反身而誠,樂莫大焉。此內觀取足於身之謂也。能內觀矣,不離性地而徧含海寓,安知其所適?不離秋毫而洞觀萬化,安知其所視?是物物皆游也,物物皆觀也。夫以一人之內觀本原,乃能俾天下萬物皆游而皆觀,不至矣乎?其所以重言游其至矣乎者,妙之中有妙,言不足以盡其至也,與《易》之乾言其唯聖人乎類矣。《莊子》之書,其篇首之以《逍遙游》者,豈不以其至乎?
  沖虛至德真經解卷之七竟
  沖虛至德真經解卷之八
  宋杭州州學內舍生臣江遹進
  仲尼
  龍叔謂文摯曰:子之術微矣。吾有疾,子能已乎?文摯曰:唯命所聽。
  解曰:龍之為物,降升自如,不見制畜,能變者也。謂之龍叔,則未若《莊子》 所謂老龍為能盡變也。龍叔以聖智為疾,或由此乎。
  然先言子所病之,證。龍叔曰:吾鄉譽不以為榮,國毀不以為辱,得而不喜,失而弗憂,視生如死,視富如貧,視人如豕,視吾如人。處吾之家,如逆旅之舍,觀吾之鄉,如戎蠻之國。凡此眾疾,爵賞不能勸,刑罰不能威,盛衰利害不能易,哀樂不能移。固不可事國君,交親友,御妻子,制僕隸。此奚疾哉?奚方能已之乎?
  解曰:道也者,無不通也。既已得聖智之道矣,真以治身,緒餘以為國家,土直以治天下,無不可者。而龍叔之道,榮辱憂喜不足以累其心,生死貧富不足以易其慮,內忘我,外忘物,不威勸於刑賞,不變易於利害,不推移於哀樂,其道至矣盡矣,不可以有加矣。今以其道不可以事國君,交親友,御妻子,制僕隸,是蓋以聖人之不離本宗與夫兆於變化離而為兩之過也。夫內觀本宗,外兆變化,一出一入,非異非同。嘗試以道之大本大宗之在我者推而行之於天下國家,與物委蛇而同其波,雖將迎成毀,無所不攖,而終不失吾太寧之道,而萬物亦無不得其治矣。而龍叔乃欲守其治身之真而勿攖,思求萬物之治,安見其可哉?是所以謂聖智為疾也。
  文摯乃命龍叔背明而立,文摯自後向明而望之。
  解曰:命之背明而立,使之內觀也。自後嚮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