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日而行萬里,則其超虛送日之步風雲不足以擬其駃矣。馳驅千里,至于臣蒐氏之國者,蒐,擇也,方且馳驅而擇所徂向也。白鵠,潔白高飛之物。牛馬,任重致遠之畜。獻白鵠之血以飲王,將易其慮而使之趨高也。具牛馬之湩以洗王之足,則滌其形而使之致遠也。崑崙,西極之山也,謂之崑崙,則擬夫道之高明渾淪也。赤水之陽,水之北也。陰而含陽,元妙之象也。其始也,至于巨蒐氏之國,則過之而不守。宿于崑崙之阿、赤水之陽,則猶託宿而不久處也。別日升于崑之丘,則進於道矣。《莊子》以支離叔觀於冥伯之丘,崑崙之墟為黃帝之所休,謂黃帝由崑崙之丘南望,還歸而遺其玄珠,則崑崙之象道可知矣。夫穆王能升于崑崙之丘,則其肆意所遊亦遠矣。然其行不能無假於輿馬,非若化人之神游也。故雖一日行萬里,猶可期以數。雖入於西極,終亦不過乎崑崙。不遊乎太虛,而不能至化人所從來之國也。黃帝,至聖之人也,雖封于其宮而不見其人。西王母,仙聖之種也,雖不容於不主而賓之。抑與之觴于瑤池之上,而徒歌以倡之,宜能心醉其道而得其樂矣。而穆王之和,其辭哀焉,是止能窮當身之人樂,而不得夫天樂者也。迺觀日之所入者,日,道喻也,莊子以十日並出萬物皆照為德之盛,則日之入於西極,其聖人斂道而歸於大本大宗之象歟?觀日之所入,則觀之而已,不能造其道也,故終則嘆其不盈于德而諧于樂也。《周書》稱其百年耄荒,是所謂後世追數其過也。然而能窮當身之樂而得壽之大齋,是乃世俗之所謂登假於道者。故考以竹書蠹簡,求諸石室,不絕《金繩》《山經》《爾雅》及乎《大傳》,咸紀其說焉。嘗謂黃帝之夢神行也,穆王之化亦神遊也,夢化均矣。而異其治效者,黃帝之夢本於齋心服形,穆王之化殆變易於化人爾。又黃帝之寤得之自然,穆王乃不得已謂於化人而求還爾。此黃帝所以既寤則怡然自得而致華胥之治,而穆王既寤則自失者三月止於窮當身之樂而已。
  老成子學幻於尹文先生,三年不告。老成子請其過而求退,尹文先生揖而進之於室,屏左右而與之言
  解曰:欲學幻者,是欲以幻還學於幻也。三年之久,其幻化之極可盡模哉。三年不告其術,是以不告告之也。老成子莫能洞視不說之理,方且請過而求退,故尹文先生不得已而與之言,揖而進之於室。其道奧也,屏左右而與之言,則眾不見獨,非所與知也。所謂老成子,則晚聞大道而能有成者也,故其學幻於尹文先生,則始也請其過而求退,終能傳其術也。所謂尹文先生,則內得於道,示斯文以尹眾者也,故老成子學其術焉。
  曰:昔老聃之徂西也,顧而告予曰:有生之氣,有形之狀,盡幻也。造化之所始,陰陽之所變者,謂之生,謂之死。窮數達變,因形移者,謂之化,謂之幻。造物者其巧妙,其功深,固難窮難終。因形者其巧顯,其功淺,故隨起隨滅。知幻化之不異生死也,始可與學幻矣。吾與汝亦幻也,奚須學哉?
  解曰:生死幻化,槩而論之,如形之影,如水之漚,如薤之露,如電之光,皆幻而已。即其巧妙功深而難窮難終者,謂之生死。即其巧顯功淺而隨起隨滅者,謂之幻化。謂之者,因其用而彊名之也。故徼妙雖殊,其巧均也;淺深雖異,其功等也。則幻化奚異於生死哉?唯知幻化之不異生死,則死生不足以為大。幻化不可以言淺,死生不能變幻,化自我出矣,故學幻者必本於知幻也。雖然,知不離覺,說有覺者不離幻境,就無覺者亦不離幻,是故由知學幻以幻幻,物雖能幻,物我猶在幻,既有學幻之知,斯墮為幻之境矣。唯真能以性覺者,諸幻盡滅。初無有心,奚須學哉?然則尹文先生之不告老成子,是真能幻者矣。
  老成子歸,用尹文先生之言,深思三月,遂能存亡自在,幡校四時;冬起雷,夏造冰;飛者走,走者飛。終身不著其術,固世莫傳焉。
  解曰:麗於形體,無動非幻。造化雖妙,亦不離幻。造化幻物,常因人為。人為之幻,亦依天理。造化之幻,不離陰陽。人之幻化,不離數變。制於陰陽則雖真亦幻,窮其數變則即幻而覺。覺在於我,幻豈屬彼?苟得此道矣,不特能幻物,而不幻於物爾,遂能幡校四時,更造雷冰,變易飛走,奪造化之幻矣。且所謂幻者,果何自而然哉?要其所本,依於妙心,是生其體,猶如空華從空而有。幻體雖顯,幻理則妙。顯斯有幻,妙故能幻。唯顯故可得而言,唯妙故必深思三月而後得其道爾。且古之學幻者,非曰幻可以駭俗也,故學之蓋將即幻而覺其道爾。故語其能幻,則飛走可易,雷冰可造。及既得其道,則終身不著其術,固世莫傳焉。噫,幻化之妙若此,故尹文先生亦不自任其道,姑道老君徂西而告之之言爾。
  子列子曰:善為化者,其道密庸,其功同人。五帝之德,三王之功,未必盡智勇之力,或由化而成,孰測之哉?
  解曰: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者,幻化萬物也。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,覺幻化之道也。天地之幻物,陰陽迭運,寒暑審度,使萬物莫不由其道而得其宜,不以幡校四時為功也。如天地亦以冬起雷,夏造冰為幻,則物無遺類矣。則善為化者,亦奚以顯奇出異,務駭人之觀聽為哉?是以聖人之化,雖曰密庸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