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安,此治本之论也。譬之久病积邪,暂得发汗,其元气全体伤败,无复根脚可依。若非妙手时其虚实渐次调摄以挽生意,虽使攻击暂得效,只益其毙而已。吾兄沉几默运,自有长算,当不以区区为迂谈也。

  吾兄妙用亦望随时默察,以尽人之情态。恩至而罚不行固为姑息,若罚过于恩,使众心恐恐、不谋朝夕,亦取怨之道也。何如,何如?


答谭二华


  辱手教示慰,教我多矣。公所示击石出火,真是延命之术。所谓教外别传、轩辕派头也。尧舜姬孔,只是致良知。良知,尽性之学,性尽则命亦自至。见圆明之体,成无为之用,为天地立心、生民立命,不离人伦应感,日著日察而圣功生焉。其于外家之术,所谓知之而能不为者也。

  弟于良知两字,实未知得尽,尚有许多疏漏在。果能觌体承当,便须一了百了,尚何彼此分别之有?窃意公于此两字虽已信得无他路可走,却亦未能致得尽,未免将意见搀入其间,眼前尚有许多好丑高低未平满处。若彻底只在良知上讨生死,譬之有源之水,流而不息,曲直方圆,随其所遇,到处平满,乃是本性流行,真实受用,非知解意见所能凑泊也。

  所云“竖不起,放不倒”亦是知见作碍,密察自见。附去所答荆川、吉阳二三条,亦是相知彀口漫说,公乃以为对症之药。张公吃酒李公醉,可谓瓦砾真金矣。公有玉杯,还借铁如意打破,才作此念,当下即破,更无等待也。公自谓已过入山之限,此念亦落等待。若必入山才好了手,见在种种应感之迹又作何勾当耶?


卷十一 书
与赵麟阳


  献岁众务昌明,履端万福为慰!闻彼中兵事宁谥,正群材讲艺之时。吾人此生,不论出与处、闲与忙,只有讲学一件事,但讲以口耳与讲以身心、空谈虚见与行著习察、为己为人,不可不辨。龙场为先师启圣之地,遗教至今未泯,只是当权集事,风行草偃,比之曩时,势更不同,在加之意而已。

  区区数时来勘校得此件事更亲切。顷吴悟斋兄复有书来,极论此事。区区又载书相酬,自谓真有破的之见,可以信今传后。今录一通请教,可一字一句细细叩证。先师晚年宗说,尽在于此,提掇分明,无纤毫可疑。于此参得透,千圣学脉更无第二路。吾执事此生任道之志,已知不回,但为性命心还欠切,未免尚被闲忙二境所转。闲时未免悠悠,忙时未免扰扰。如此挨徘过去,税驾在何日?古云“必有事”,是闲忙动静,只有此一事,只在此一念上讨生死。闲时能不闲,忙时能不忙。虽独处一室,而此念常炯然;虽日应万变,而此念常寂然。方是不为二境所转。如此起因,方有证果时候,方是真为性命大豪杰也。

  淡泉所著《吾学编》附去,此于我朝典故,大略具存,亦经世有用之书也。


答李渐庵


  不肖久辱道谊之爱,此别匆匆,殊不能已于情。我公天性冲粹,本有入圣之资。素信师门良知宗旨,居常一切应感,尽见从容。仓卒对境临事,自家措手不迭,做主不起,未免为习气所乘、杂念所动,承接转换不离情识,真性灵知反为蒙影,不得透脱,未见有超脱之期。只如来教病中不得力景象归诸虚见可以自省矣!

  吾人此生干当,无巧说,无多术,只从一念入微处讨生死,全体精神,打并归一,看他起处,看他落处,精专凝定,不复知有其他。此念绵密,道力胜于业力,习气自无从而入,杂念自无从而生。此和端本澄源第一义,所谓宗要也。若持念不坚,散缓浮动,道力为业力所胜,强勉支持,杂念谴而愈增,习气廓而愈扰,所谓泥里洗土块,更无有清脱时也。然道力业力本无定在,相胜之机存乎一念,觉与不觉耳。不觉则非昏即散,才觉则我大而物小,内重而外轻。此持衡之势也。

  区区暮年行持,于此颇有证入。生死如昼夜,人所不免,任之而已。今人未脱生死,只是欣厌心未忘耳。公谓有事时心有所用,及至无事时反觉杂念纷纷,起灭不常,此可证予之言非诬也。千万自爱自力!


答李渐庵


  前后教札亹亹惓切,宛如面谈。

  来教云:“默然反观,念虑憧憧,万起万灭。”是虽谦冲不自盈之心,要之作圣作凡之机,舍此亦无用力处。《易》曰:“贞吉悔亡。”悔生于动,自信良知,直心而发,天则在我,是谓“贞吉悔亡”。譬之日月之明自然往来,未尝有所动也。才涉安排,即为憧憧,万起万灭,众欲相引而来,是为“朋从尔思”,非自然之往来也。试于默坐反观时默加体究,动与不动,只从一念入微处决之。此乃本心寂然之灵枢,非可以意识承领而得也。

  不肖年已八十,百念尽灰,一日亦可,百年亦可,任之而已。孔氏云:“未知生,焉知死?”此是究竟语,非有所未尽也。吾人生于天地间,与万缘相感应,有得有失,有好有丑,有称有讥,有利有害,种种境界,若有一毫动心,便是临时动心样子。一切境界,有取有舍,有欣有戚,有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