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物作对。譬之清净本地,不待洒扫而自然无尘者也。慎之云者,非是强制之谓也,只是兢业保护此灵窍,还他本来清净而已。在明道所谓明觉自然,慎独即是廓然顺应之学,悟得及时,虽日酬万变,可以澄然无一事矣!然此却非知解意识所能揣拟,格式所能支持。紫阳云:“非全体放下,终难凑泊。”只今且道放不下的是任么念头?于此勘得破,便是用力处,亦便是悟入处。

  《大易》艮背行庭之旨煞有精义,静中时时默观,有得,更以见教,求助之愿也。


与胡栢泉


  旌钺莅信州,公务就闲,讲下生徒有能承教求益者否?

  功利之毒入人已深,虽号为贤者,鲜能自拔。道义与功利常相胜,昔之人以无所为、有所为两言决之,而其机存乎一念之微。神感神应,动之以天,凡在名目上拣择、形迹上支撑、功能上凑泊而非盎然以出者,皆有所为而然也。吾丈日逐感应,精察入微,受用处更觉何如?

  吾人不论出处、显晦、逆顺,惟此一件是日用本领功夫,此外种种好丑皆过眼陈迹也。正学、怀玉两书院乃吾丈施化之地,精神所注,尤望加意振作,用光先师德业,不徒盘错之利、干局之能而已也。


与唐荆川


  闻兄入省发舟西渡,则前旌已迅发矣!领所留手教,知赴援甚急,不遑宁居,且云“克斋兄借兵不减于秦庭之哭”,可谓岌岌矣!及见克斋来柬,忽有止兵之说。倏缓倏急,倏鼓倏罢,仓卒举动,有同儿戏。吾兄老婆心切,救世念重,但恐未免尚被虚声耸动,只此便是道学障,便是应机欠神处,不可以不察也。

  吾兄自信此学已得手,彻底干净,不知一切应感果皆出于本色、无意见搀杂否?一切逆顺称讥好丑尽能平怀应之、不起炉灶否?于自己一切利害得丧尽能忘却、不作见解伎俩谴释否?一切好恶尽能缄藏、使人无从迎测否?一切闲忙境界尽能以无事处之、无所拣择否?若于此有未透脱处,还是些子有碍在,未可便恃以为彻也。

  矧兵机应感,呼吸存亡,孔子尚临事而惧,以为未尝学,况吾人乎?兄既督领麻兵,师行旅从乃事之宜,还须整队押发,防其沿途抢掠,庶为有制之兵。赴难虽急,独带此数百门鸟铳,将安用之?

  区区一体休戚相关,情不容已,知兄谅予,不以为迂。


与唐荆川


  窃观吾兄近来举动,乍出乍没,倏往倏来,若神龙之变化,似欲使人不可测识,略出有意,却未免涉于轻躁,反使人情惝恍,不能快然。此是学问关系,非徒形迹加减而已也。况兵家应感,呼吸安危,尤忌播弄。奇正开阖,虚实进退,藏于九地之下,动于九天之上,隐见叵测,主张处全赖于机。机圆则应始神,方则碍。大抵镇静则得之,轻躁则失之。吾兄见在感应,凝目注思,微觉有碍。当机便不能神,便会磋过。生死利害,反覆毫厘,皆决于此。凝目注思,固将以矫轻躁之失,此正在形迹上加减,似镇静而实未必然也。

  千古圣学,本于经世,与枯槁山木不同。吾人此生,不论出处闲忙,亦只有经世一件事。如吾兄今日处在兵中,金革百万,与山中饮水曲肱,万变在人,原无二事。彻头彻尾只在几上理会,原无二学。此机无寂感,无闲忙,有无之间不可致诘,是谓圆机。日应万变而常寂然,方是大镇静,方是经世之实学。固兄所稔闻也。但恐救世心切,如张忠定之救火,当局对境,复作二见,旁观不嫌于饶舌耳。

  昨闻兄请兵,意气横发,君臣朋友之义,以身相许,誓欲与同生死。窃意此尚从侠气带来。侠者之重然诺轻生死,终涉好名,与圣贤本色作用未免毫厘,亦在机上辨之而已。兄常自谓已忘得名根,试验之:才遇差别境界,便会触得动;才涉嫌疑,便思分疏,忍耐不下;才经指摘,便觉懊恼、不快活。只此便是不能忘处。大抵豪杰不落卑污,多受此病。非从学问理会、时时自反、常见不足、常见有过可改、几于无我者未易以气魄承当。

  吾兄性根原来畅达,矫欢抑情处似涉安排,坦怀任意反觉真性流行。其带些子侠气,疑于轻躁,亦在此。此正是学问血脉路未分晓在。若信得及时,全体精神收摄来,只在此一处用,针针见血,丝丝入理,神感神应,机常在我。如驭之有辔衔,射之有彀率,如舟之有舵,一提便省。一切嗜好,自然夹带不上;一切意见,自然搀搭不入。岂止用兵如神,千古圣贤亦不外于此矣!何如,何如?

  兄任事真,经世心切,爱人根重,每事尽心,宁可犯手,不肯些子放过。但恐应机处少有所碍。如前所云,实同心隐忧也。《易》“无妄”繇辞曰:“其匪正,有眚,不利有攸往。”既无妄矣,尚有匪正之眚,何哉?正是研几之旨,夫子求免大过之心,幸默察之!


与谭二华


  前有启候,曾入记室否?

  闽中成此大捷,人皆以为奇功,此特救急之事,治标之道。休养元和,镇定安辑,正须费九分精神,以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