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孔部堂审,实发恶归监肇庆。恶以雄财贿肇,连公檄具甘结,反案沉冤。其后遇恶于城,沿途追蚁打辱。探蚁来京,多方截杀。有此惨毒,冤魂奚息?国法奚容?势着冒渎天颜,待死城下。恳乞 钦差究救慰死,超生万世。沾恩!谨告。

圣上览毕,触犯天颜,朱笔批云:“程书未引见而擅誊词,不异乱臣作事。天来不究祖山之惨,竟伤妻子之情,何殊贼于行为?吏邵以捏事奏先,命案附后,轻重颠倒,大小混淆。发交刑部重究。”写毕罢朝。李大人捧诵御批,心胆如碎,回衙叹曰:“吾今古稀之年,位不足惜。惟有民冤不白矣!”回念:“马齐太师系三朝元考。当有善策。曷不与他相谋?”即携天来、陈式,三人拜见太师,备述其事。马太师曰:“圣主共仰,明君所责,未尝无理。金批不准,难以进言。”

正话间,一人入报:“兵部尚书孔大鹏回朝。”李大人密着人往请。少顷,孔公到衙,备述黄河事务。众大臣同相慰劳毕,李大人谓孔公曰:“往日广东八尸九命之案,经汝判断,如何反案无端?”

孔公听得大惊,暗思:“肇庆府当日必然受贿。”向李大人连声自咎。李大人再将御批不准,述之同僚。当下众大臣虽有为民之心,而圣怒不可犯。但见面面相嘘,无以为谋。陈式禀曰:“马太师才智兼人,其闻必有车见。”天来竟日跪下,泪下禁栖,悲不敢鸣。马太师讥吟良久,曰:“吾有一策,虽不能逆料圣主准奏,亦可以乘机进言。”众皆问之。马太师谓孔公曰:“吾先‘如此如此。’后汝‘如此如此’。”孔公点头许诺。众大臣亦鼓掌称善。然后天来频频收泪,各归本衙而去。未知此策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
第三十九回

孔尚书御前对局
梁监生殿角鸣冤

却说程书到京,偶然得染春温,恐不能与舅鸣冤,故将黄经状词禀告吏部,一边在礼部告病,不能引见。谁想吏部奏表在先,而礼部具指在后,故得以触犯天颜。其后程书得览御批,自悔其过,诉词请罪,始得龙颜雯威。然后,乃准引见。

是时,春王正月,日暖春蝺,民丰物阜,舜日尧无。一日圣主偶御养心大殿,自觉意畅神舒,宣召马太师登朝,命取闆棋耍乐,要异余与未阑,更取象棋对局,马太师连放三枉。适遇孔公回朝禀告黄河竣工,圣主赐以金貂绢疋。孔公谢恩,欲退。马大师奏曰:“臣本愚劣,非敢与陛下敌手。孔大鹏素有棋名,陛下合与手谈。”

圣主闻奏,赐坐孔公。孔公固辞不敢。马太师曰:“君命召,于礼何伤?”然后孔公方敢就位,仍将象棋对局。圣主见孔公兵车不整,而谕之曰:“闻卿素称国手,休要守谦。”孔公闻谕埋炮,圣主推车打去,纶音一发,镇喝将军。孔公签士掩将,圣主释手,叹曰:“将之得士,犹国君之得佐也。朕亦姑上一士。”言罢,举起右边之士,孔公见圣主一进一退,咸有制度布成,局势凛然。于是良久不敢发子。

圣主曰:“卿家构思已久,如何不肯推行?”孔公听得,正在惶遽之间,不觉进马行田。圣主哂曰:“卿家差矣。危车将伏此马,岂可行田?”孔公曰:“退马守车。”斯时马太师在局外旁观,默然不作一语。(今之徒劳观局者,每多喧闹。其视马太师相去又何如耶。)须臾,圣主进卒,孔公恐遗圣谕,不敢久思,一时措手不及,竟然飞象过河。圣上勃然变色,马太师从旁责曰:“孔大鹏,好生大胆!先着进马行田,圣量汪渊未究。如今复学象过河,欺君明矣!以小推大,其罪可容乎?”孔公避禀曰:“臣因方寸错乱,原非有意欺君。伏乞陛下宽宥。”

圣主曰:“卿家督理黄河,毋得尚未妥乎?缘何方寸错乱,司历言之。”孔公奏曰:“不然。臣自入京以来,闻广东冤民梁天来家中七尸八命,匍赴陛下抱告。臣想当初莅任粤东时,经巨判断,如何得漏?王章承命与陛下手谈,不觉忘机失度,安敢存心诈伪,藐视天颜?伏乞陛下鉴察,矜怜微臣,无任瞻感。”

圣主听罢,遂不终局,欲召天来审讯。马太师奏曰:“国朝九十年来,庶民未有登朝抱告者。恳陛下法外施恩,使彼得近天颜于咫尺。”圣主闻奏,恩赐监生天来。

天来受赐,整衣赴审,由长安门直入天安门,又入端门,午时至太和门。遥望西边,有座乾清宫,右边有个勤政殿。天来匍匐而进,俯伐丹墀。

圣主从容审讯,天来屏息低声,徐徐而告。圣主责曰:“汝祖山被挖,不到鸣冤,妻子受灾,便来控告,孝义奚在?天理何存?”天来忍气藏声,心无主辜,战战傈傈,应答不来。马太师奏曰:“彼尚有母,恐不能以自主。埋虽不合,情有可原。伏祈陛下霁威。”圣主又责曰:“妆本健讼刁民,告官告吏,曾不知死有余辜,还敢登朝再渎?”天来闻责伏地泣血,不敢仰视天威。孔公代为解释曰:“伊本愚民,非衿非职非王化不到。(本属无知)先圣君所谓:愚而自用灾及其身者也。伏望陛下姑恕其罪,使伊悉吐隐情。”

须臾,圣怒稍解,再取当日官批审判之语、被告诉词,一一细心披览己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