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七岁。记得鲍氏产她的时会,却梦见一碗灿烂的灯球,照得满地红光,觉得有些奇异,到得大来,性喜穿红,浑身红衣红裤,衬映着桃花面庞,真是从娃娃国出来的,老夫妇视同珍宝,要替她物色个爱婿。这日来中见过士杰,士杰瞧着一表非凡,谈谈教中的门径,很觉投机,问一问家事,知道还未对亲,因与浑家商议,欲以来中做个赘婿。鲍氏一笑,招呼女儿阿鸾过来,说明此事,女儿非常愿意,就拿定主张,招来中做了赘婿。兄妹三人,都喜欢舞枪弄棒,耍个单刀,始而结合庄邻,继而招摇传徒,不上十年,弄得山东一省,到处习拳舞刀。好个李来中,把太平天国经过历史,总不提起,却利用庄民一般心理,叫他们仇视洋人,渐渐地大张旗鼓,办起连庄会来,是来入会的,总给他们一口大刀,教他们些拳术,这会又叫做大刀会。州县官厅,很有点知觉,不过因他们举动,并不杀人放火,打家劫寨,还满嘴的说是扶清灭洋。
  事有可笑,山东有一位臬司,叫做李秉衡,脑筋顽固,平日痛恨洋人,这时侦悉李来中联结大刀会,不但不去禁止,反实行的提倡,你道奇是不奇,怪是不怪呀?

  第二十四回 朝鲜衅生新党旧党 中国势败海军陆军

  前回讲到北拳南革,隐隐肇祸,总由那太平天国的余部,及一派白莲教,做个萌发。什么南边三合会呀,兴中会呀,哥老会呀,北边连庄会呀,大刀会呀,虽说是宗旨不同,通同要算做外魔,要叫做孽果。这孽果是从孽因造的,这外魔是由内魔生的。如今外魔与内魔渐渐接近,岂不要掀天揭地的演唱戏文吗?然而不经一番激动,尚不能鼓起杀机。讲到这次激动,是由日本同中国力争朝鲜。记得在光绪十年左右,中国派驻日本的钦使,叫做黎庶昌。这姓黎的,便是在同治元年,上那万言书,由朝廷破格录用,赏给个知县,交曾国藩大营差遣的。
  后来积功保至实缺迤东道,未到任之前,就出使日本,凡日本有甚秘密消息,无不先机探报,叫中国总有防备。日人蓄谋图韩,黎庶昌早接二连三的递过信来。其时日本派的驻韩公使,叫做花房义质,我们中国派的驻韩公使,叫做马建忠。合当有事,那朝鲜国王李熙,是由旁支入继王位,本生父亲叫做李昰应,当时推尊做大院君。什么叫做大院君?从直讲来,就是个统摄君权,代表王位,仿佛似中国慈禧太后垂帘训政,一切不由嗣王做主的。到得李熙年岁长成,例当由大院君归政,当时便册立闵氏为妃。那闵妃生得端庄美丽,而且于练有才。李熙原是个懦弱无能,在不曾册妃以前,一切用人行政,自然由大院君做主,到得册立闵妃,不无薄于父子之亲,而笃于夫妇之好。这种行径,这种心理,无中无外,无贵无贱,一般含生负气之伦,大概都是如此,现在新学家创为非孝,明目张胆的搠破这个纸老虎,倒也直截了当。闲话不谈。讲这闵妃得宠,便竭力的拉拢闵党,什么闵台镐呀,闵泳翊呀,闵泳穆呀,闵泳骏呀,闵炯植呀,闵应植呀,拖拖拉拉的齐拥上台,只差闵氏猫狗不曾得个位置。你想大院君气是不气,恼是不恼?但大院君是个怪物,性情乖僻,脑筋腐旧。凡事要得个起落,你因恼怒闵党,尽管理瓜理藤,分别个皂白,又何必牵动国本,开罪强邻?诸位想想,那日本岂是好惹的吗?记得日本有位传教的教士,叫做掘本礼造,跑到朝鲜,开设教堂,照例是要由韩廷保护的,不料闵党方极力保护,大院君以为取媚外人,竟然号召旧部,什么金调元呀,濮从礼呀,带领人众,不问青黄皂白,把教士掘本礼造杀了,杀了教士,还不算数,又横冲直撞地进围日本使馆。其时花房义质,早得信溜了,这一溜不打紧,日本早派了两只铁甲兵轮,由海军少将仁礼景范带兵前来。驻日本公使黎庶昌,得了这不好消息,早发电到京。
  记得这年是光绪十二年,朝廷得着姓黎的急电,就飞谕直督李鸿章,赶派着直隶提督吴长庆,带领威远、来远的兵轮过来。这吴长庆,便是前回征捻屡立战功的,他部下却有两个人才,一个是通州张謇,一个是项城袁世凯。那张謇不过是个后科的状元,经济却不如文字;那袁世凯倒是一位敢作敢为,抱有帝王思想,他的尊公叫做袁甲三,论河北剿捻的战功,却也不在刘铭传之下。诸位读过我前部小说,自然晓得他血战功劳,无庸我唠叨复述。但是袁世凯袭着尊公余荫,侥幸中了个秀才,青年胆泼,横行乡里,那陈州知府吴重熹,气他不过,又奈何他不得,送他二百两银子,叫他赶办正经,世凯亦不愿蜷伏里门,赶投直隶提督吴长庆。吴公很重世交,因他是个秀才,叫他拜在张謇门下,习学八股,猎取科名。想这八股时文,岂是英雄豪杰情甘束缚的?不曾从张謇做得一两篇,他便投笔抵地,向吴公讨个营务差使。合当发迹,营中兵丁,瞒藏聚赌,被他砍掉一两个脑袋,姓吴的大加赏识,就派世凯做营务处,遇有重要事件,总同他计议。此时随着长庆,乘坐兵舰,赶到朝鲜,当下便殷勤献计,说:“此次朝鲜祸乱,悉由大院君发生,我们理结这事,先把大院君捆缚来京,这叫做根本解决,如其不然,被日人抢着下手,那就不可思议。”
  吴长庆连连点首说:“是极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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