极目,见一女娘坐于牀头,以手扪子身躯,则痴笑大发。老叟曰:“员外请出暂避一时。”员外出,老叟谓女娘曰:“尔属何鬼来缠此子?”女鬼曰:“吾乃员外丫结,名唤秋菊。因此子索果甚急,吾正不暇,予之稍缓,当被主母鞭抽数百而亡。吾今来此者,将以复吾仇也。”老叟曰:“尔仇可解乎?”女鬼曰:“员外妻死在阴曹,与吾对审数次,阎罗怒其残刻,打入三途受苦,吾心已遂。但恨此子昔日性情骄傲,累吾少年废命,故来相缠,以俾驱使奴婢之人作为殷鉴,免为奴为婢者受此惨刑耳。”老叟曰:“吾欲解释此冤,如何方遂尔意?”女鬼曰:“与吾焚楮二十提,吾即去矣。”老叟曰:“今夕不使此子痴笑,吾告员外,即焚冥楮与尔。”女鬼欣喜,出户而去。此子在榻,倏忽呼曰:“吾腹馁矣,快捧粥来。”连食数碗,其疾若失,举止如常。
  老叟见子疾已痊愈,将致病根源详述一遍。员外骇然曰:“吾今而知下人之不可刻待也。”遂向家中儿媳谆谆告之。忙命家人焚化楮财,以度女鬼。
  次早,复设筵席款待老叟。酒逾三盏,员外携金出谢。老叟笑曰:“员外知吾乎?吾非人,乃朱郭茅亭之土神也。公以千金谢吾,何不将此项银两培补吾祠。”言罢不见。员外惊讶良久,当即卜吉鸠工采材,另为修葺一祠。祠成,建龛塑像,演剧数日。于是土地之威灵四方皆知,香烟不断,杂牲豕首,争献者纷至沓来。狐惑在兹,享受弗尽矣。
  冬去春回,西山道人寻师不遇,乘风游览,来至朱郭,亦散步于茅亭。见得土地祠中甚是热闹,心疑妖属窃附土神之灵,试将阴眼偷觇,乃狐惑也。西山曰:“狐惑呆子,尚知灵附土地,以讨酒食,待吾戏之。”扭身一化,化为五岁孩童,手持香炬,入祠燃点,跪地而告曰:“土地土地,人人说你煞显神气,吾有所求,望你老人大展法力。”言此,连连叩首。狐惑暗思:“此位娃儿不过五岁,出口有些厉害,未必来掀吾摊子者乎?吾且听之下言何若。”孩子又曰:“吾之求尔土地者,无关紧要,因吾前劫死日,年才三十,后娶一妻仅十八龄,貌如花玉,吾心不舍。祈尔土地将彼引至此间,仍与吾躬配为夫妇,谢尔山豕一个。如三日内不能成配,吾必以牛便塞尔口眼,决不食言。”狐惑闻之,暗言:“这事甚奇,待吾再看孩子如何。”孩子立起身来,将土地望而又望,曰:“我似认得你,你莫非姓胡吗?三日之事好好调停,不然吾要来祠毁尔神像。”言已竟出。
  狐惑随后偷觑,孩子出祠数武,仍化为西山道人。狐惑向前一手扭定,曰:“尔来作难我土地老者耶?”西山曰:“特来试吓尔的道法。”狐惑曰:“闻尔所祈不情之甚。”相与大笑,携手入祠。狐惑曰:“自碧玉分手后,尔向何之?”西山曰:“仍归本洞习道,日日念切吾师,故又出得洞来,四方查访。不期与道兄相会,实是奇逢。”狐惑亦将己之行藏详细道之,二人悲喜交集。狐惑曰:“道兄不必他往,即在此祠住下,同访师身。”西山曰:“住之不妨,但恐参淡尔的饮食。”狐惑曰:“是地生意甚好,鬼怪缠人极多,就有十余土神,都发得过。尔住于此,我两个土地与人驱怪治鬼,怕还不暇耳。”西山道人知师踪迹一时难以寻得,遇及狐惑,亦不孤寂,倘师游至此地,何幸如之。打定主意,遂与狐惑同住祠内,以访三缄消息焉。






第五十回 游南海莲飞水面 充白帝霞卷空中


  三缄自服灵芝后,身康体健,行走如飞。与狐疑、紫光离了绣绿阁,直向南岳而投。不意歧路误行,久之南岳反在后面。
  三缄曰:“吾一心欲上南岳,以观此山胜景,如何反过于南岳之前?”狐疑曰:“必是前途误挂,但不知此去又向何之。”三缄曰:“可于是地访诸村人,访的确时,再走未晚,不然恐又如前途之误也。”狐疑曰:“师言不错,趁是地垂杨悬覆,师暂歇此,待弟子访之。”言已前行。
  行约数百步,遇一村叟,手持香具,来自当头。狐疑揖之曰:“敢问老叟,路由此去,所至何地耶?”村叟曰:“南海也。”狐疑曰:“此去南海,几日可到?”村叟曰:“不过廿余日耳。”狐疑曰:“南海有何景致?”村叟曰:“南海观音大士常常应验于此,焚檀拜礼者代不乏人。岸上紫竹青青,时有舍利金光,因人而见,间有莲花九品拥水而开,兼之海岸云霞变化莫测,诸般佳景,煞有可观。”狐疑曰:“近海一带有旅舍乎?”村叟曰:“先年无之,今因焚香者众,旅舍极密,或十里一店,或五里一亭,尤宜早投,否则不能尽容矣。”狐疑问罢,转回故处,细告三缄。三缄曰:“南海亦难到之区,吾等可向此一游。”紫光喜曰:“闻得南海虾如牛大,其须可作栋梁,吾去拾须一茎,以为没后之棺焉。”狐疑曰:“虾须大多软而不固,尔欲觅棺,可拾一巨蚌壳归家,不必工匠造作,以一半为停尸之所,一半为御土之用。厝在地中,日后产的孙孙肉在腹内,骨在外面,必要出些硕头人。”三缄曰:“闲言休讲,如到南海,须市香帛以拜大士。”狐疑诺之。